“太祖,發跡於此!”
村莊與天子同姓,卻所居鄙遠,絕非皇親國戚。
“你姓陳?一家人!”
天下有三陳,兩大皇室之外皆為平民。
陳伊的姓與村莊無關,更非皇室。但好客的村民們不自覺地就與他親近。
“多謝!”
陳伊尋了處溪流沐浴,才換上帶有補丁的農家布衣,置換了那破布袋般的爛衣爛褲。洗浴後,舊而幹淨的衣裳,眉目平凡卻端正,如劍般筆直的身姿,自然流露出清逸的氣質。
“伊哥兒,你從哪裏來?”
日昳時分,村裏的大人散去後,十餘歲的少年便聚攏來,其中農家少女比較羞澀,但有人帶頭、又見陳伊開朗和善,很快就親近起來了,些許隔閡逐漸消失。
晚上住在一位老鰥夫家裏,同輩排行第八。他的老伴前些年走了,一雙兒女也都長大成人,兒子在鎮上做衙役;女兒嫁在鄰村,夫妻恩愛,年節會回村省親。
他家的房子通體由木板、竹草搭建,隻勝在寬敞、結實。如今獨居更難免孤單。所以往來有客過,男子基本都住他這裏。八公也歡喜。
陳伊還看到另外兩人。
一個是隔壁屋的顧老頭,孫子外出闖蕩,搬來與八公作伴。另一名中年男子,粗短身材,腰間跨著柄黑褐色的長刀,煞氣蟄伏,顯得不易親近,陳伊喚他李叔。
“呼……”八公今天喝酒有點多,早早就失陪,鼾聲從裏屋傳到外間。
“來來,跟我下棋!”顧老頭很有些無聊。
陳伊推辭說沒有學過,先看看怎麼個下法。顧老頭隻好捏著鼻子和那李姓刀客下棋,一臉不情願地嘟囔著:“小李啊!你的棋藝……哎!”
李姓刀客沉默以對。
陳伊看了半天,發現兩人堪稱旗鼓相當。
局勢陷入僵著,陳伊看不出究竟誰會贏,他便翻出了自己那根四尺長的樹枝,在小院的空地上練起劍來。因為左腳有傷,為了更快愈合,依然沒有加上步法。
“唰唰!”上挑下劃,左翻右覆。
劍招不僅慢,而且笨拙,但依稀看得出是今日桃林邊所遇那名女子的劍術,不同之處在於招數雖似,意境大不相同,去除了女子的柔與冷厲,保留了陰性的清寒,多出幾分平和。
“不對!”演完一遍,陳伊搖了搖頭。
此時,李姓刀客正思考棋路,也搖頭。
額上皺紋緊緊堆積在一處的顧老頭見狀,取笑陳伊道:“還不如來跟我下棋呢……”
陳伊笑了笑,知道是自己施得太生疏。但他正有體悟,來不及說話。方才收式,緊接著又演練起純熟的基礎劍術。聲勢上,比前者要可觀許多。
“嘩啦……”但見枝影橫斜,在降臨的暮色中隱約不清。
枝條從掌腕伸發出來,手臂與上身協調,行雲流水,動靜急緩,皆符合某種冥冥中的韻律。眼見得是一根普通木枝,卻仿佛聳立道邊的一株枯樹。
良久,不知不覺地枝上開出杈來,煥發出許多細嫩長條,又綴滿了一樹的芽苞。再之後,挨挨擠擠的簇簇繁花盛放,晶瑩如玉,楚楚欲燃,觀者仿佛聞到了逸散出來的絮絮輕香。細聞,竟有三分似桃花。
“好看!”
不知不覺間,下棋的兩人都在觀賞。
“叮!”
顧老頭搖頭晃腦,歡喜讚歎。他躊躇滿誌地在棋盤上落下一粒棋子。
刀客神色莫名,略微思索,也接著放上一顆白子:“不像是殺人的劍,倒像雜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