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反駁頓時令顧老頭不開心了,數落起他:“哼?不是說退出江湖麼……戾氣這般大?”
陳伊將木枝往牆角一靠,坐下來繼續看棋。
突兀地,他問那刀客:“好看,就不能是力量嗎?”神色平靜,顯得認真嚴肅。
之所以不問顧老頭,隻因他察覺到對方隻是凡身,無半點修為,僅有一套高人的舉止風範,極像走江湖的騙子。
中年刀客那黝黑的臉上濃眉皺起,思索了片刻,最終沒給出說法。
倒是顧老頭拈了一枚黑棋,敲了敲桌子,長長地“嗯”了一聲,不置可否:“也不是說不行……”高人風範十足。
“簌簌”他們沒有再言語,空中隻聞燈花墜落。
陳伊因運劍而湧動的氣血早已平靜,見兩人大有鏖戰半宿的意思,他便起身告辭,進了歇息的柴房。
……
天色泛白。
等陳伊從塌上起身時,鄰裏已經響動著晨聲。
陳八公家裏老少四個男人,吃得很簡單。香濃的大鍋粥米,另加一碟炸得酥脆的花生,一碟很鹹的爽口鹹菜。看陳伊腳傷,李姓刀客順手幫他盛了一碗粥。
“咯咯!”
大開的窗牖不僅通來清晨的涼風,也傳來農婦們模仿家禽鳴叫的聲音。她們早上不僅要做一家的口糧,還要喂飽雞鴨。
八公吃完早飯沒多久,拾掇了一身嶄新衣裳,進城看兒子去了。剩下三人中,陳伊最年輕,他把碗筷洗刷了幹淨,才拄著“劍”出門。
“鐺鐺鐺!”
隅中。村長陳喜敲響鑼,麵色嚴肅。
他年逾六旬,上任三十多年,沉穩忠厚,很受村民愛戴。
陳伊隔得遠,聽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感覺到了凝重的氣氛。他一瘸一拐地跟在青壯村民後麵,倚在村頭的黃土秸稈圍牆上觀望。
“列位小北寨的好漢!”
但見三十餘名凶煞山賊,身高不一,壯瘦有別。為首那漢子高高壯壯,濃眉大眼,黝黑皮膚,雙目炯炯有神,約莫二三十歲。所有的嘍囉都手執木棍,隻有頭領持大刀。
陳喜躬著腰站在一旁,小心地擠出笑容道:“來我陳村,有何貴幹?”因來得匆忙,上衣的束帶沒有係好,所以他一邊問詢,一邊用老繭密布的手掌拽住布帶重新打結。
頭領看他一眼,目光繼續掃過周邊群眾,像在找人。
“怎麼回事……”村民們或是滿臉戒備,或是惴惴不安。
環視了一周,山賊頭領還是不發一語。
村長看出他連場麵話也不願說,知道對方此番興師動眾,必定無法輕易打發。他努力地直起身子,卻難掩積年勞累造成的駝背。
“三當家來得好快!”
很快,一個略為沙啞聲音傳來,此人不打算讓山賊們過多等待,也不想讓村民們太過擔憂。於是,圍堵在村口的男女們分出一條道來,讓他獨自上前直麵山賊。
正是剛在村裏住了兩個月的李姓刀客。有些人釋然了,放下心來;也有村民為他擔憂著。
“竟是李叔!”
陳伊精神一振,大感意外,因踮著腳不方便,幹脆攀上牆垛坐著。
“啪啪!”
顧老頭不知何時也把棋盤搬了出來,在邊上那顆大樹下,左右手交替著,自己跟自己落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