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山野桃花(1 / 2)

陳伊能闔眼靜思劍道,另一方有人卻將通宵不眠。

那是一間山中小屋。

雖是竹木搭建,卻構造奇巧,雋秀清逸,簡約而美,似出自大家之手。內中隻有一名女子,燃一盞油燈,坐於朱紅木案前,兩摞書高堆在側,均是醫家秘典。她麵前翻開著一部五六寸大小、書頁發黃的古籍,小巧的一支筆懸停書寫,時而蘸墨,白紙上字跡秀挺。

四下唯有月光,寂靜悄然。

隱隱暗伏的數道強大氣息警示著過往豪俠,這女子的護衛甚多。然而她似是不覺。

“哎!”

女子隨意挽著發髻,任烏黑亮麗的秀發飄灑,玉麵常帶溫婉笑顏,雙目中含著疲憊,令人心生不忍。她微啟朱唇,歎了口氣,起身打開了竹窗,撩動草織的窗簾,往天上看。

月圓如銀盤。

她是陳伊掛念的師姐,周雅。

“過去三月了……”

陳伊不知道,從他身死到魂歸雲界,再到入幻洞,他的記憶中那些悲傷隻在昨天,而周雅卻已經苦捱了百日哀慟。

“即便是大宗師……”

“就一定要承擔那不可承受的責任嗎?”

她能夠理解,但不能接受。她讀懂了父親死前那個釋然的微笑。

“十萬年來,十餘位大宗師全都失敗了!”

她明白,周平作為當世最接近天地本源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結局,卻必須去做。

“聽楠姐姐說,父親為這一戰,百年前就舍身劍道,此外諸事皆不掛心。”

“我從未見過母親!”

“連在父親麵前也要努力掩飾自己的心情,怕打擾到他。”

“我們這方世界……是不是太艱難了?”

……

陳伊無從得知師姐的心事。

他剛剛在清晨柔和的光線中睜開眼睛。一夜又有精進。

“可惜,沒有學會師父的心法!”

“一來,我的靈魂不全,專心劍道已是極致!”

“二來,師父自知時日無多,能將賴以登臨絕頂的劍術傳承即可!”

“天下之大,內功法訣無數,總有適合我的!”

“況且劍術本就有養身的功用,隻是不及內功見效快。”

感覺自己多了幾分氣力,陳伊起身繼續前行。

良久,終於從茂密的森林中見到了敞亮的陽光,已是正午。麵前嘩然響然,流過一條河,陳伊踩過深青色的草茬,往水邊靠近,卻有一股淡雅清香撲麵而來。

“好美!”

隻見對岸連綿了數十裏桃林,亂紅白雪,深紅映淺紅。在清澈的小河中,有瓣瓣桃花逐水流,一半浸潤,一半飄在水麵上,更顯鮮妍。極目而望,這桃樹好似一直長到天邊,霞綺從天上流散下來,變作河岸的粉煙緋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