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小說不屬於“文以載道”的範疇,不僅僅因為她的創作形式上追求完美的技巧,使這“巧妙的技術”幾近成為“一種迷人的奢侈”;同時也決定於張愛玲小說的取材,即文學內容的選取角度。張愛玲曾在《自己的文章》(為回複傅雷《論張愛玲的小說》而作)中提到:“我用參差的對照的寫法,不喜歡采取善與惡,靈與肉的斬釘截鐵的衝突那種寫法,所以我的作品有時候主題欠分明。但我以為,文學的主題或者可以改進一下。寫小說應該是個故事,讓故事自身去說明,比擬定了主題去編故事要好些……現代文學作品和過去不同的地方,似乎也在這一點上,不再那麼強調主題,卻是讓故事自身給它所能給的,而讓讀者取得他所能取得的。”
很顯然,這是張愛玲明確提出的反“文以載道”而為的有力證明。她在《寫什麼》中又提到在文學創作中,主題即立意與文章本身的順序問題。她認為小說的創作“不能先有個存心”,這與“文以載道”先有“道”,為闡明“道”而尋求適當的“文”來承載有著本質的不同。
然而張愛玲的這種文學創作在當時的社會曆史環境下是一個“傳奇”。事實上,“中國的新文學運動從來就是和政治浪潮配在一起,因果難分。五四時代的文學革命——反帝反封建;三十年代的革命文學——階級鬥爭;抗戰時期——同仇敵愾。抗敵救亡,理所應當是主流。除此之外,就都看做是離譜,旁門左道,極為正統所不容,也引不起讀者的注意。這是一種不無缺陷的好傳統,好處是與祖國命運息息相關,隨著時代亦步亦趨,如影隨形;短處是無形中大大減削了文學的領地,譬如建築,隻有堂皇的廳堂樓閣,沒有回廊別院,池台競勝,曲徑通幽。……偌大的文壇,哪個階級都安放不下一個張愛玲;上海淪陷,才給了她機會。日本侵略者和汪精衛政府把新文學傳統一刀切斷了,隻要不反對他們,有點文學藝術粉飾太平,求之不得。給他們什麼,當然是毫不計較的。天高皇帝遠,這就給張愛玲提供了大顯身手的舞台,抗戰勝利以後,兵荒馬亂,劍拔弩張,文學本身已經成為可有可無,更沒有曹七巧,流蘇一流人物的立足之地了。”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新時期文學。
三、新時期的文學——百花齊放
新時期文學呈現出百花齊放的局麵,既有承傳“文以載道”的創作傳統的,也不乏追求文本自身完美的。隨著經濟的發展和文學的商業化,人民對文化娛樂的要求的提高,對文本自身完美的追求是不可避免的。文本的創作更注重文字的優美,辭藻的豔麗,甚至強調文本對氣氛的渲染以及使讀者獲得的美感。這大多出現在女性文學中。王安憶曾對“氣氛”做出過詳細準確的表述:
“氣氛是彌漫在事件,情節,人物,對話以外的東西。可感卻不可及。可是,她卻在某種程度上,規定了情景,它不但是作料一樣的添加物,而是至關重要,甚至直接關係到故事的講述質量。它是由一些細小的成分形成的:聲音、光線、一個物體的擺放。這些成分不是簡單的直接的產生作用,它們非常微妙的互相配合著,等待著一個恰到好處的時機,然後忽地體現出意義。它們是無法孤立的使用和看待的,隻是在前後左右相互關聯的情形下才有意義。所以說它們的重要,又不是說他們能夠獨立成章,那樣,它們又空泛了。它們和故事的關係是‘皮之不存,毛將安撫’的關係。是從故事的實體上,散發出的空氣,有這空氣和無這空氣,結果是大不相同。”
這種對文學氣氛渲染的強調,一直延續到網絡文學的發展壯大,並且達到了一個高潮。不論是“文以載道”,或是非“文以載道”,本質上都是文本立意的一種表現形式,“文以載道”是存在於中國文學中的一種特殊形式,根源於中國的特殊文化氛圍,它是中國文學創作及理論始終遵循的一條主線,即使文學在不同的時期有著不同的重心轉移,事實上,仍然是以“文以載道”為主的,是具有中國特色的文學創作。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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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魯迅:《魯迅全集》,人民文學出版社,1981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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