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當我們對寫作思維進行本質直觀,我們就能找出在我們寫作思維中不斷出現的相似的東西,就能發現寫作思維運行操作的模型和秘密。
三、寫作思維模型化操作的現象學解讀
著名學者雅各布·布朗弗斯基說:“科學的發現、藝術的創造都是,或更多的是對隱蔽著的相似事物的探索。當你發現了這種相似點,你就發現了科學。”依據胡塞爾的現象學說,則是通過發現相似點,發現了現象的本質。
四川師範大學教授馬正平在寫作思維研究中提出了“賦形思維”理論。什麼是“賦形思維”?所謂“賦形”就是對主題、立意進行渲染的衝動。就是要將自己所要表達的東西分形為一個三維直至分維性的枝丫般的主題化結構,形成強大的說服力,以最後達到動人服人的文章氛圍和感覺空間。
這種寫作思維的基本操作原理是“重複”與“對比”,即通過對主題的不斷的渲染與反襯來行文。本質上,“對比”也是為了強化主題,也是一種對主題的重複,它是一種功能性的重複。所以,本文的論述將把“對比”放在“重複”中研究。
依據馬正平教授的寫作思維研究成果,在同一體裁的同一文本中,在句子、段落、篇章的不同層麵上都存在著“重複”的寫作思維;在不同體裁的不同文本中,在空間感,速度感,自由感上也存在著“重複”的寫作思維。“重複”,是存在於寫作種種殊相(不同文章,文章不同層麵)中的共相(重複),寫作思維的本質即是“重複”。筆者認為,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麵來分析一篇文章的寫作思維。
(一)表層句子的順暢感
以史鐵生的《我與地壇》中的這樣一段話來進行分析:
“四百多年裏,它一麵剝蝕了古殿簷頭浮誇的玻璃,淡褪了門壁上炫耀的朱紅,坍圮了一段段高牆又散落了玉砌雕欄,祭壇四周的老柏樹愈見蒼幽,到處的野草荒藤也都茂盛得自在坦蕩。”
1、作者意向性與思維的方向意味
在這一句中,作者的基本意思就是一個“時間過了很多年了”。但是,由什麼來組成表達這種時間感?在這裏我們就要注意到作者的一種意向性,作者史鐵生是一個殘疾人,他的身體癱瘓,行動緩慢甚至困難,他跟不上時間的節奏,有一種正常人無法體驗到的度日如年的艱難與煎熬,他對於時間是一種悲涼的心態,這樣我們就不能僅從表麵上來分析他的這個句子,認為他是表達一種“時間的流逝”,而是要注意到作者這種意向性中蘊含的意味,即是要表達一種對“時間的感歎”,作者思維的本質意味是一種“蒼涼感”,從這種蒼涼感出發,作者眼見的必定是滿目的淒涼以及對人生的哀歎,這就對作者寫作的思維展開有了一種方向性的把握。
2、行文的展開與操作
在上述的“蒼涼”感的統領下,作者就會自動的吸取材料,並且他也隻能看到確與此相似相反的同構事物來重複和渲染。
“剝蝕、淡褪、坍塌、散落”均是一種毀滅,這是從同構中一而再,再而三的扼腕歎息;而且毀滅的是曾經美好的事物“玻璃、朱紅、高牆、雕欄”,從反麵來烘托出這種毀滅的悲涼;這種美好的事物,曾經是“浮誇的、炫耀的、高的、玉砌的”這對美的又一次的展開,更加映照出惋惜。
人為的美好事物被時間無情地吞噬了,改變了,消失在歲月的風雨中,而唯有自然的事物卻還是恒久地存在著。為了進一步地烘托出這種“蒼涼”,唯有從另外相反的一麵來顯現。與上麵美的消失相對應,“老柏樹、野草荒藤”卻是“愈見蒼幽、茂盛得自在坦蕩”。在這一唱三歎中,抓住作者寫作意向“蒼涼”,作者運用重複與對比,自動的選取與之性質同構的材料來渲染,思維秩序井然,句子通暢自然。通過渲染造勢,有了對“蒼涼”的深入感受,作者再通過各個環節的對比,使這種“蒼涼”一下處在一個更加寬廣的時空背景中,獲得更強烈的感染力。起伏跌宕,一波三折中有節奏韻味油然而生,同樣,這種不斷的渲染,也將這種蒼涼感彌漫開來,形成一種整體的氛圍,潛入心靈。這種節奏感與空間感,就是我們行文的最高目標,這將在下麵的深層的時空感中進一步闡述。
(二)中層寫作思維的結構感
深入一個作品的整個結構,它不是一個無序和混亂的構成,而是由一個“奇怪吸引子”控製而展開文章,表現為文章局部與整體的相似性,寫作初始動機與寫作過程的同構性,是一個由小及大的自然的生長過程。這同樣是與作者寫作中的意向性與思維上的定向密切相關的。
1、奇怪吸引子的出場
當作者萌發出一種寫作的衝動時,在這種寫作動機的確定的一瞬間,就已經是凝聚了作者整篇要表達的主題。作者看到一種現象,或是對生活有所感悟,或是要表達一種內心的情感,產生了寫作的衝動,這樣,奇怪吸引子就出現了,即是作者想要表達的這種種不同的表達目的,寫作的初始環節。
但是要注意的是,不同的作者看到同一個現象,即便是在同一時間對待同一事物,或是思考同一個問題,會有完全不同的文章主題,因為不同的作者的意向性不同。同樣的是對生命的思考,有的看到了生命的燦爛、美好、可喜,有的看到的是生命的殘酷、艱苦、可悲。在《我與地壇》中,作者看到的,是要超越生死,超越時間的一種生命的堅忍;在《紅樓夢》中,作者看到的是虛幻和解脫,所以這種奇怪吸引子也是帶有作者的意向性的吸引子,它作為定向方向,以暈圈形式吸附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