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使她心動的男子威廉受傷時菲莉涅一直盡力照顧他,幫助他打點好一切免其後顧之憂,可是威廉並不領情。她笑道:“我從來不指望男人感謝我,對你也是一樣;如果我愛你,跟你又有什麼相幹?”([1]198)而當菲莉涅為維護威廉的利益反受威廉責難並被勸離開時,她第一次也是唯一失去了心理平衡,但也隻是短短幾秒,隨即她恢複過來,喊道:“要是我的金發小子(弗裏德裏希)在,我才一點不管你們哪。”([1]200)於是她把屬於威廉的東西規矩地收拾在房中,然後幹淨輕鬆、不失骨氣地離開。
她以自己個性化的方式生活,衝破社會強加給婦女不平等的“忠貞規則”,愛得自由自在,從不深陷不為男人所傷,也不擔心無人疼愛。她反轉了女性在愛情中的弱勢地位,化被動為主動。
小說中奧勒莉亞的性格和命運與菲莉涅截然不同,如果說菲莉涅是水,那麼奧勒莉亞就是火。奧勒莉亞是一個出色的藝術家,善良但性格乖戾,過於敏感近乎神經質,偏激到近乎病態。心上人的離去給了她永難愈合的傷口,她的自憐自艾無形中把痛苦延長放大,她背負著男人給予女人的不幸命運,緊緊被痛苦的枷鎖捆綁直至心力交瘁,走向生命終點。這與菲莉涅對愛情的灑脫甚至是遊戲、嘲弄的態度形成鮮明對比。菲莉涅是個“俗”人,但卻俗得自在快樂,她不受製於愛情,反而能夠輕鬆自信地掌控它,用自己的行動瓦解社會在女性身上的構建,爭取女性在社會中應平等享有的權利。
(二)嘲弄——對男性權威的挑戰
在伯爵府上,麵對軍官們的紛紛追求,菲莉涅聰明地扮演起寡情女子的角色。她巧妙地擺出一副高傲的麵孔,變得冷漠又精細,不出一個禮拜她就已看清了府內上上下下的弱點。於是追求者們不過是她手中的棋子,她恣意擺布以尋開心。菲莉涅還將這些貴人向自己表白的過程惟妙惟肖地表演出來,並進行一番嘲弄引來哄笑。她以遊戲的心態與男人對弈,棋局中她遊刃有餘,應對自如,輸贏早已定下,隻是為打發無聊才演到最後。她對那些向貴人的嘲弄實際是女性向男性權威發出的挑戰,是女性主體意識萌發的體現。
(三)玩笑——爭取尊重與平等權利的勝利
菲莉涅在幾個灰溜溜地逃走的吝嗇鬼身後拋出一長串爽朗的大笑,在她的玩笑的捉弄下這群男人原形畢露。相比之下小說中威廉的初戀情人瑪利亞娜則沒有這般勇敢率性。她雖然得到了威廉的真愛,但其最終的不幸命運也由威廉造成,她是男性權威主導下的犧牲品。而菲莉涅借此跟威廉開了個大玩笑,她謊稱杳無音訊多年的瑪利亞娜在自己的屋中但不同意讓威廉見上一麵,這使激動不已、內心不安的威廉跪倒在菲莉涅腳邊苦苦乞求。菲莉涅的玩笑起到了意料之外的效果,像是為瑪利亞娜的犧牲進行的償還,此刻女性以爭取到平等權利與尊重的勝利者姿態高高站立,而男性卻以贖罪者的姿態低聲下氣地匍匐在地。
菲莉涅,就是這樣一個父權社會的反叛者,一個自由追求愛情的性解放者,一個愛情中的強者,在她的身上體現著向男性權威挑戰的無畏,對女性忠貞背離的大膽,對獲得社會平等權利的追求。令人遺憾的是,作者歌德為菲莉涅設計了一個回歸社會道德的結局。盡管菲莉涅厭惡懷孕,認為那樣會失去自己美好的身材,但最終她還是有了弗裏德裏希的孩子。作者借弗裏德裏希之口說出她正走向一條“至善的道路”,這意味著她將返回社會道德的約束中,做一個男權社會標準下“本分”的“好姑娘”。筆者認為這樣的結局有違菲莉涅的個性,也折損了其身上女性主義的鋒芒,但不能脫離時代背景而求全責備。無論怎樣,菲莉涅仍是一個在男權社會中爭取女性獨立自主話語權的形象,其身上閃爍著無法掩蓋的女性主義光輝。
注釋:
[1]《威廉·邁斯特的學習時代》 [德]歌德 著 楊武能 譯 譯林出版社
[2]《德國文學史》(第二卷) 範大燦 著 譯林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