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美元與黃金的一場戰爭,也是美國和世界的戰爭。各國的行動促進了美國對美元政策的調整,而麵對來自黃金的進攻,美元不僅沒有退縮,反而被激怒了,狂暴的美元開始向世界發起反攻。
美元的“反攻計劃”來自於肯尼迪總統的一份備忘錄,這份名為“國際金融的未來計劃”的提案實際上出自於福勒之手。
隻有出乎意料的手段才能獲得不同尋常的成功,而福勒的表現就是這句話的最好證明。
強權的佐證
在肯尼迪總統的備忘錄中,記錄著福勒和白宮經濟學家巴特共同規劃好的美元和世界貨幣體係的未來。福勒在計劃裏第一次提出了建立新清償力國際清償力,亦稱“國際流動性”,指一國政府為本國國際收支赤字融通資金的能力。它既包括一國為本國國際收支赤字融資的現實能力,即國際儲備,又指融資的潛在能力,即一國向外借款的最大可能能力。的問題,這一計劃的實質是為了構建美元的世界經濟霸權。總統約翰遜對於這個計劃大為讚賞,他讓財政部副部長戴明成立一個秘密決策小組,專門研究美國擴大世界儲備的方式和立場。
美國國會大廈當時大多數美國政府高層都強烈反對美元貶值和浮動彙率,他們認為這是美元走到了盡頭的不祥預兆。美聯儲主席馬丁也說:“沒有哪位政治領導人想成為不得不將美元貶值的人,每個人都害怕搞出亂子。”對此,福勒顯然有更為高明的看法。
福勒提出的美元新政策得到了約翰遜總統的讚賞,卻引起了華爾街的不滿。《華爾街日報》認為這是“以增加清償力為名製造新的通貨膨脹刺激因素”,是為了繼續“尋歡作樂”而不是“正視現實”。然而,福勒卻對自己“尋歡作樂”的行為非常執著。
1968年黃金危機爆發了,與此同時,人們受1967年黃金風潮和英鎊貶值的影響,紛紛開始搶購黃金,並使這一風潮愈演愈烈。3月,黃金總庫為了防止國際儲備不足,停止向私人市場出售黃金。1盎司黃金兌換35美元的價格仍用於官方清算,不過美國政府又對黃金市場做出了讓步,允許市場價格超出官定價格,這樣就導致了雙重黃金市場的出現。在這種情況下,黃金市場以及美元貶值的壓力就促使了紙黃金的誕生。
福勒憑著自己不俗的外交能力,尋求到了廣泛的理論支持,在危機爆發的背景下與其他主要國家進行了將近3年的談判,最終在1967年9月舉行的基金組織年會上提出了創立“特別提款權”是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創設的一種儲備資產和記賬單位,亦稱“紙黃金”。它是基金組織分配給會員國的一種使用資金的權力。會員國在發生國際收支逆差時,可用它向基金組織指定的其他會員國換取外彙,以償付國際收支逆差或償還基金組織的貸款,還可與黃金、自由兌換貨幣一樣充當國際儲備。但由於它隻是一種記賬單位,不是真正的貨幣,使用時必須先換成其他貨幣,不能直接用於貿易或非貿易的支付。因為它是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原有的普通提款權以外的一種補充,所以稱為特別提款權。的建議,並獲得與會人員的一致同意。特別提款權是基金組織計算機裏的一種記賬單位,它用於政府間清算,既不是紙,也不是黃金,但有一個奇怪的名字叫做“紙黃金”。簡單地說,就是指黃金的紙上交易。而事實上,紙黃金就是阻止美元兌換黃金的一種手段,也是緩解黃金危機的一個措施。
1969年7月28日,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創立了第一期紙黃金。紙黃金雖然作為一種新清償力而存在,卻並沒有使國際貨幣體係擺脫困境,實際上這隻是美國的權宜之計。不久之後,美國政府又發現紙黃金不可能為美元的發展帶來更多的好處,而且它還有可能影響美元的地位。於是,美國開始反對擴大紙黃金的使用範圍和發行規模。直到進入21世紀,紙黃金也隻是處於“嬰兒時期”,由於美國的單方操縱,它不可能達到國際貨幣的地位。顯然,紙黃金隻為美元霸權和強國利益服務。
可以說紙黃金隻是黃金危機下的副產品,是美元強權的一個佐證。紙黃金的出台是為了清理美元與黃金的關係,是美國為了“布雷頓森林體係”向“美元本位製體係”過渡而采取的策略手段。
對於美元強權的認識,由紙黃金可見一斑,然而若要與此後美國采取的明目張膽的強權行動比起來,這隻能算是小巫見大巫了。美國後來采取的單邊主義是指舉足輕重的特定大國不考慮大多數國家和民眾的願望,單獨或帶頭退出或挑戰已製訂或商議好了的維護國際性、地區性、集體性和平、發展、進步的規則和製度,並對全局或局部的和平、發展、進步有破壞性的影響和後果的行為與傾向。單邊主義的本質是無視甚至破壞現有的集體性的規則和製度,單邊主義的核心是逆潮流而動。行動,卻是美元霸權徹頭徹尾的表現。
尼克鬆——為美元鬆綁的總統
對於國際貨幣曆史而言,1971年8月15日是一個不同尋常的日子。美國總統尼克鬆發表電視講話,向世人宣布了一係列的新經濟政策,其核心內容就是終止美元兌換黃金的義務。這一政策的宣布立刻引起國際社會上的一片嘩然。事實上,美國采取這些措施並沒有與其他國家商量過。美國違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規則,並做出極端的單邊主義行動的行為令國際社會感到憤怒。
這次極端的行動被喻為是對盟友發動的一場經濟戰爭,也是美國在國際貨幣事務上采取的第一次單邊主義行動。顯然,這是赤裸裸的霸權主義。然而,站在美國政府的立場,用維護美元地位的眼光來看的話,則不能不對美國人的聰明做法感到讚歎。
尼克鬆總統做出這一決定的背景是:越南戰爭的曠日持久和不斷升級,使得美國元氣大傷,國力也有所下降。1968年3月,美國官方的黃金儲備竟然下降到100億美元,而這是美國黃金儲備的臨界點。100億美元的黃金儲備被人們稱為必要的、永久的“戰爭基金”,如果這一數字繼續減少的話,對於美國會產生致命的打擊。
美國第37任總統:尼克鬆麵對這一嚴重狀況,美國政府的高層都意識到必須要立即做出反應。這個時候,以弗裏德曼為代表的美國經濟學家開始鼓吹浮動彙率,《華爾街日報》和《紐約時報》也發表社論支持擴大彙率彈性。麵對這種局勢,政府的高層開始意識到固定彙率體製對於美元的限製,他們的目光逐漸轉向了浮動彙率製,美國政府財政部和美聯儲也開始討論現行彙率製度問題。1969年1月,民主黨在《總統經濟報告》中第一次論述了改變彙率製度的可能性。
1969年1月,尼克鬆當選為美國新一任總統。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尼克鬆總統是一名胸懷世界的戰略家,對於經濟問題不是特別的敏感。對此,尼克鬆的國家安全顧問基辛格也有同感。基辛格曾在回憶錄中寫道:“最初我就沒有想要在國際經濟方麵發揮作用……開始的時候,總統隻讓我掌管國務院、國防部和中央情報局,並沒有讓我管理財政部、商業部和農業部。”由此可以看出,尼克鬆在初上台時對於美國國際貨幣政策表現並不積極。
然而,總統很快便推翻了人們的臆斷,在當時,對於“美元”這一政治、經濟、軍事領域的利器,有一個人很上心,這個人就是財長——銀行家出身的戴維·肯尼迪。在演講中,戴維曾經拒絕承諾新政府排除貶值的做法。沒想到,戴維一時“不慎”的做法卻引起了歐洲黃金市場的動蕩。隨後,尼克鬆對此表示了強烈的不滿,這使得戴維再也不敢對國際貨幣問題發表見解了。而在這次風波之後,浮動彙率的理念也就被束之高閣了。顯然尼克鬆不是人們眼中那種不懂經濟的人,實際上,他推行的國際貨幣政策是非常有效的。
在早期執政過程中,尼克鬆堅決執行“存心疏忽”國際貨幣政策的策略,其實,這是經濟顧問委員會的霍撒克的主意。霍撒克認為,隻要美國不去理會美元的黃金價值,其他國家就必須做出選擇:繼續積累美元或者允許本國貨幣升值。而如果其他國家要將美元兌換成黃金,美國就立刻中止兌換義務。霍撒克的這一提議減少了美國不少的煩惱,美國輕鬆地把調整的負擔推到了對手身上。對這樣的結果,尼克鬆感到很滿意。
在“無賴”策略主導下,美國放鬆了資本管製,而美國高層的外交活動也從國際貨幣體係完全撤出,這種退出實際上是為後來的單邊行動鋪下了穩固的墊腳石。
“存心疏忽”策略確實有很大的成效,德國馬克很不幸地成為最大的受害者。1969年9至10月,德國馬克為應對投機性資本的流入而不得不做出升值93%的調整。這不僅是美國一記有效的損招,更是一次不折不扣的陰謀。
然而,這記損招的療效也未能持久,到1971年,美國國際收支失衡達到了曆史最高點,美國貿易也出現了自1893年以來的首次逆差,使得投機者再一次拋售美元,釀成美元危機。而美國財政部的黃金儲備減少的消息不脛而走,使得8月6日又引發了一次拋售美元的風潮。在接下來的一星期之內,美國的黃金減少了37億美元,偏偏就在這個時候,英格蘭銀行要求美國無條件彌補其美元儲備的貶值損失,這真可謂“屋漏偏逢連夜雨”。
英格蘭銀行麵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危機,尼克鬆立刻做出了反應,他任命康納利為新的財長,並且迅速改變了美國的國際貨幣政策。從尼克鬆的一係列動作中,可以看出他是早有準備的,否則不可能做出如此迅速而有效的安排。
新任財長康納利曾經擔任過德克薩斯州州長,他因敏銳、自信而深得尼克鬆的信賴。康納利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政治家,他的腦子裏沒有美元或銀行等概念,他具有的是非常強硬的手段,而這正是尼克鬆所需要的。
在康納利的眼中,美國的盟友正在損害著美國的經濟利益,美國應該尋找機會奮起反擊,而目前的貨幣問題就是一個好機會。
從當時的國際形勢來看,美國有兩個選擇:一是提高黃金的美元價格,這對那些損害美國經濟的盟友來說損失並不大;二是中止美元兌換黃金,這對於各國來說簡直是一條噩耗,因為它切斷了黃金與美元的實際聯係。
在布雷頓森林體係中,美元就好比是個“皇帝”,而黃金就是“太上皇”,黃金不斷地對美元政策施加影響。假如“太上皇”被廢,美元就將成為獨一無二的霸主了。
美國的政客選擇了第二條策略,開啟了真正的美元霸權時代。
1971年8月13日,尼克鬆召開秘密會議討論國際貨幣問題,他在會上對康納利所提出的強硬貨幣政策非常讚賞。對於尼克鬆而言,一鳴驚人正是他的性格,然而這次的驚人之舉顯然不是一時興起的作秀,而是早有準備的表演。在一番貌似激烈的討論後,尼克鬆就這樣欣然接受了“中斷美元兌換黃金”這一驚人的建議,從而給了國際貨幣體係猛烈一擊。
8月15日,尼克鬆發表的電視講話對於美元而言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他的新經濟政策讓國際市場陷入混亂之中,日本銀行在8月份就買進了45億美元,這相當於此前日本所有的儲備。而蠻橫的康納利在就新的貨幣政策問題與別國談判時始終都是咄咄逼人的態度,他甚至威脅歐洲及其他各國說:“美元是美國的貨幣,而它所造成的問題卻是你們應該解決的。”
麵對康納利的強硬態度,各國一直與其僵持了4個月。直到1971年12月17日,康納利才在華盛頓斯密森學會的紅樓裏導演完了最後一出戲。
經過激烈的討價還價,被尼克鬆稱為是“世界曆史上最重要的貨幣協定”的《斯密森協定》就這樣誕生了。在這份協定中,各國貨幣對美元的彙率都有不同程度的升值。
日元升值了169%,德國馬克升值了136%,英鎊和法國法郎升值了86%,意大利裏拉升值了748%。同時美國方麵也做出了妥協,金價從每盎司35美元調到38美元,第一次讓美元貶值,同時還取消了進口附加稅。美元對所有經合組織國家貨幣平均貶值為8%,並沒有達到預期11%的要求,因為加拿大並沒有做出調整,依然采取浮動的彙率。
《斯密森協定》的簽署使美元得到了更大的空間,美元中止了兌換黃金的義務,而且各國貨幣還被其釘住,除了加拿大的貨幣依舊保持浮動之外,其他各國都與美元同呼吸共命運,成了美元的臣子。而加拿大已經認識到“釘住美元就好比和大象睡在一起”,是十分危險的。
在尼克鬆電視講話後,負責貨幣事務的副財長沃爾克當時對此發出感慨:“在足夠長的時間內,任何霸權國家都會變成殘酷的暴君或腦滿腸肥的寄生蟲。”美元隻有更加自由,才能成為貨幣領域的君主,而擁有霸權的人才能為所欲為,對此,尼克鬆的做法就是“推倒禁錮美元的柵欄”,為美元鬆綁。
助紂為虐的遊資
從尼克鬆宣布中止美元的可兌換性的那一刻開始,美國就無限期的給美元的黃金兌換義務畫上了句號。中止美元的兌換義務等於是給美元鬆了綁,如果能夠跳出布雷頓森林體係另外一個限製——固定的貨幣平價這是一種將彙率與利率聯係起來,以兩國金融市場利率的差異來說明遠期彙率決定的理論。這種理論的基本觀點是:在資本自由流動且不考慮交易成本的情況下,正常的外彙拋補及套利活動將導致利率較低國家貨幣的遠期差價必為升水,利率較高國家貨幣的遠期差價必為貼水,遠期彙率與即期彙率的差價等於兩國利率之差。,美元就將變得肆無忌憚。
美元已經開始掙脫身上的繩索,或許隻需要一些小小的幫助,就可以瘋狂地進行掠奪。這時,國際遊資國際遊資又可稱為國際投機資本,它是一種遊離於本國經濟實體之外、承擔高度風險、追求高額利潤、主要在他國金融市場作短期投機的資本組合。國際遊資也叫熱錢(hotmoney)。成了鬆綁的勇士。1971年在國際間遊走的資本估計高達2680億美元,這些資本伺機而動,它獵伐的對象不僅包括黃金,還包括各大國的貨幣,比如英鎊、法郎、馬克。
國際遊資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它經常會讓各國政府感到束手無策。1972年6月,在英國內部傳出了關於英鎊可能貶值的言論,這大大地刺激了國際資本大量注入英國金融市場,英格蘭銀行在抵抗一個星期後便垮了下來。在此之前,投機家們已盯準了英國市場,他們把巨額資金秘密注入市場,先是抬高貨幣價值,引誘更多的人跟進,當投資家們聽到英鎊貶值的消息後便立即抽去資金,以保證自己的利潤。這些熱錢讓英國經濟呈現出沸騰景象,而這些資本泡沫也會在熱錢抽走的瞬間破滅,英國經濟被投機家們搞垮了。
國際遊資的力量越來越大,到了20世紀70年代,任何一種貨幣都可能成為國際遊資的征伐對象,國際市場上隻要有一絲風吹草動,投機資本就會蜂擁而至。除了衝擊英鎊,國際遊資還“轉戰”過意大利、瑞士甚至美國。遊資所引起的狂躁氣氛籠罩著整個市場,使市場彙率常常處於狂亂的動蕩狀態。到1973年2月,隻有馬克、日元和荷蘭盾還能維持與美元的中心彙率,其他的貨幣都因受到了國際遊資的“狙擊”而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浮動。
顯然,遊資助了美元一臂之力,讓美元擺脫了“固定的貨幣平價”的束縛。
早在尼克鬆頒布新經濟政策前,國際遊資就極大地衝擊了布雷頓森林體係。顯然它對美元也會出手。事實上,國際遊資像是不服天地管的遊俠式強盜,但它對於布雷頓體係的轟擊為挖塌布雷頓體係的尼克鬆政府進一步加強美元勢力奠定了基礎。
在尼克鬆為美元鬆綁後,他又開始為美元爭取更多的權力。
1972年5月,尼克鬆把康納利換下,任命舒爾茨為財長。不久,舒爾茨又被任命為總統助理,被賦予了超越內閣的地位。
舒爾茨是個傑出的經濟學家,曾擔任芝加哥大學商學院院長,學術上師承芝加哥學派芝加哥學派是經濟學的一個學派,該學派以亨利·西蒙、哈耶克和米爾頓·弗裏德曼等經濟學家為主要代表。他們相信沒有政府幹預的競爭市場能使經濟最有效地運行。,信奉自由市場的理念,是弗裏德曼貨幣主義和浮動彙率的堅定追隨者,早在1971年擔任預算局局長時就激進地主張實行浮動彙率而不僅是中止可兌換。
舒爾茨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喜歡用多邊談判而不是大棒政策來解決國際貨幣問題,也就是說他喜歡富有策略的遊戲。尼克鬆換上這樣一個財長並賦予他如此高的地位,目的是顯而易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