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星期後全校集合,連平時隻出席開學典禮和畢業晚會的校長竟也出現在現場,我們都以為是體育老師把我們出賣了,內心忐忑不安。聽了教導主任的講話,我們才知道,是縣教育局的領導要來學校視察。學校對縣教育局領導的視察向來重視,不過近年來風氣有所改變,把重視的焦點從視察轉到領導身上。教導主任講完要注意的相關事項後,校長也發表演講。校長為人豪爽,平時豪賭,據說他曾經是高中校長,為還賭債私自把學校的一塊地賣了,原本要判幾年牢,不過他上麵有人,經過打通關係,雖被降職,但終究還是個校長。校長昨晚喝酒,現在還是暈乎乎的,看著演講稿上密密麻麻的字恨不能直接睡過去,將演講稿扔到一邊,直接上台口頭演講:
各位老師,各位同學,大家早上好!再過五天縣教育局的領導就要來我們學校視察,這對我們學校來說是件極其重要的事,我們這段時間必須把工作重心放到這上麵。近年來,縣政府從“經濟發展,教育先行”的理念出發,始終把教育擺在優先發展的戰略地位,促進了農村基礎教育的發展。我們學校地處山區,基礎設施落後,教育資源貧乏,但經過全體師生的努力還是取得了驕人的成績,連年榮獲教育局綜合目標考核一等獎,畢業會考一等獎等諸多榮譽。我們學校堅持“以人為本,以德立校”的辦學理念,為國家的建設培養出了無數的人才,這些成績離不開領導的關懷,更離不開同學們的努力。什麼是人才?誰才是人才?你們,你們就是人才!
底下響起一片雷鳴般的掌聲,校長忘乎所以,繼續說:
縣教育局的領導為什麼要來我們學校視察?視察不是調查,視察是對我們學校工作的一種肯定,說明我們學校有值得讓他們過來視察的亮點。這裏我需要強調一件事,就是我們要揚長避短,發揚學校優良傳統,掩蓋醜陋的行為,好比勾引客人的妓女,要盡量把奶和屁股露出來,如此才能讓客人滿意。
底下的學生一片騷動,教導主任咳兩聲提醒校長說錯話了,校長正說得盡興,沒注意到教導主任的提醒,繼續說:
怎樣做到把“奶和屁股”露出來呢?這個很簡單,路上看見領導要懂得說領導好;領導問及學校怎麼樣時要懂得說這是可以讓我改變命運的地方。現在我跟大家分享一句對我影響深遠的一句話,人生就是一場戲,每天都是現場直播。我允許你們在吃飯睡覺上麵不厭其煩的重演,但領導來視察的那天千萬給我直播,不要笑場!同學們,選擇做一個一級演員還是一個三級演員就看你們自己的表現了。
校長說完這句話,教導主任的嗓子都快咳破了,就差效仿杜宇啼血。同學們不懂一級和三級的差別,以為級數越大水平越高,異口同聲的喊道,我們要做三級演員!
校長的酒被這震耳欲聾的聲音震醒了一大半,沒想到大家那麼統一的要做三級演員,學校瞬間淪為技校——不,妓校,但看同學們熱情高漲,不好打斷,隻好說,好好,大家都很有誌氣。
我們都是演員,用消耗有生之年的代價博取看客們的嫣然一笑。
為了迎接領導,學校以雷鋒的名義發動全校同學去搬沙子,將通向學校那條坑坑窪窪的泥土路填平,好讓領導的車子能平穩的駛進來。領導如期而至,並且具有先見之明,將車停在距離學校兩百米的地方,不僅防止爆胎,還避免沒見過世麵的學生蹭壞車子。
校長見領導們都是走過來的,率領一幫老師迎了上去,雙方會麵好比**會師,握手流露出的深情目光,讓處在熱戀中的情人們看見了也會羨煞不已。領導們走到校門口的時候,訓練有素的儀仗隊發情似的敲鑼打鼓,身體挺直,表情豐富,我想我一輩子也學不來。我混在人群裏,跟著大家呐喊,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領導們來得準時,正好趕上飯點,學校方麵早已殺好雞鴨鵝準備款待。領導們酒囊飯袋——不,酒足飯飽後,抽兩根煙,上個廁所,然後開始聽課。視導課我們班上的是語文,有三個領導翹著二郎腿坐在後麵,其中有個領導煙癮上來沒忍住抽了根煙。我們上的課文是《桂林山水》,這篇課文領導沒來之前我們就上過三次,老師說他提問問題的時候全部人都要舉,會的舉右手,不會的舉左手。老師為了保證整節課的主角光輝,一上課就用他那自以為是的夾有方言的破爛男嗓音念課文,不僅使文章的藝術價值掉了一大半,而且還讓我們對桂林山水失去了向往。不過老師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被自己的深情打動,聲音越發高亢,全班同學恨不能替他找個地洞鑽進去。輪到問問題的環節,老師突然意識到自己左右不分,手氣又臭得跟腳氣般,不幸把舉了左手的小劉給點了——這說明小劉真的很倒黴。老師說,劉芒,你來回答這個問題。
坐在後麵的領導已經被老師的課催眠得睡著了,聽到“流氓”兩字立刻被嚇醒,差點破口而出“流氓在哪裏?”
小劉什麼也不會,戰戰兢兢的從座位上站起來,解釋說,老師,您不是說不會的舉左手麼?我舉的是左手,您點錯人了。
老師拿著課本尷尬的站在那裏,迷茫的看著小劉,銀邊眼鏡差點跌下來,心想老子怎麼教出這樣的豬頭。為了圓場,老師將計就計,苦笑說,剛才是老師為了緩解課堂的緊張氣氛,特意跟同學們開的一個玩笑,來,大家把掌聲獻給劉芒同學,感謝他配合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