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們鼓完掌後就混亂了，一時不知道該舉右手還是舉左手，但一想小劉舉左手得到表揚，紛紛效仿，而老師還真是腳氣般的手氣，整節課點的所有人的回答都和小劉一樣，恨不能當場吐血身亡。課後老師低著頭走向領導，準備接受訓斥，不想一挺啤酒肚，脖拴金鏈條的領導拍著他的肩膀說，課上得不錯小夥子，我們就是需要像你這樣的人才。的確，“我們”就隻局限於“我們”，不能上升為國家，因為他的言外之意是，老子失眠多年的毛病沒讓醫生治好，倒讓你小子一節課就給搞定了。
老師得到領導的表揚實在是出乎意料，但一想這原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都怪小劉才演變成意料之外的事情，害自己上課的時候提心吊膽，越想越來氣，將小劉找來訓斥一頓還不夠，還讓小劉在往後的每節語文課裏都舉著左手聽課。
一個月後，小劉的浮屍出現在大家的視野。當時有許多人正在河邊洗衣服，小劉的屍體從上遊漂下來大家還以為那又是誰家往河裏扔的死豬，直到他進入5.2視力能看清的範圍之內才有人開始大喊，快看啊，死豬在水裏變成死人啦！關於小劉的死眾說紛紜，有人說他失足落水，有人說他遊泳抽筋，有人說他吃太飽遊不動——依據是浮屍的肚子很大。經過各種排除，大家普遍傾向於一種答案，那就是他是被淹死的。學校對小劉的死表示遺憾，將這件事上升到教育層麵，從前苦於死的都是校外之人，同學們普遍認識不到生離死別的痛苦，現在好了，有個前車之鑒，不免每天高聲呼籲，劉芒同學溺水身亡是個慘痛的教訓，不僅失去性命，也給家人朋友帶來損失。以後大家不要私自下水遊泳，不要學劉芒，更不要耍流氓，否則下場就是劉芒！
我和大黃對他的死感慨萬千，不僅讓我們以後無法在失眠的夜裏湊夠通宵鬥地主的人數，而且從今往後我們再也沒魚吃了。我曾經思量與愧疚我們的感慨裏欠缺了友誼之類的東西，大黃開導我說，這就是現實。為了不至於客死他鄉，我們決定改變生存方式——從漁獵轉變為采擷，說白了就是去偷果子。這是退步了一個時代的生存方式，好比以前吃香喝辣，現在卻隻能勉強吃上香蕉和辣椒，不過我們坦然麵對，因為小劉的死相讓我們記憶猶新——真是難看得令人作嘔，以後就算是過著剩吃撿用的生活我也不想死。
雖然我們過著原始社會的生活，但並不是母係社會，因為徐貝貝恐高，不敢爬樹，隻能在樹下撿我們扔下的果子。隨著偷果子的次數不斷增加，我們的爬樹技術見長，以前采夠三個人吃的果子起碼要花半個小時，而現在幾分鍾就可以。我喜歡爬到樹梢，撥開茂密的樹葉把頭伸出來，然後靜靜的坐在上麵仰望星空。微風偶爾吹過，樹葉稀裏嘩啦的一陣陣拍打著我的身體，就像浪花一樣。大黃和我不一樣，喜歡抓著樹枝跳來跳去，就像一隻猴子。有一天他對我說，爬樹對我來說就像是在地上走，老子永遠也不可能往下摔。他誇大了主觀能動性，左腳踏出去，踩中一根枯朽的樹幹，然後整個人就像是一塊石頭般重重的摔下去。徐貝貝聽到聲音抬頭往上看，心想，哇塞，這果子好大。那次大黃扭折了腿，花了一個多月才恢複，抱怨說，媽的，掉坑裏了。
小學升入初中需要進行一次小考，考得好的人可以選擇更好的學校。當時我們有三條路可以選，一是去惟楚初中，一是去有材初中，最後一條就是再讀一年六年級。惟楚和有材是全鎮唯二的兩所初中學校，兩個學校第一第二輪流拿，每年拿的獎狀不可勝數。教育局也不吝嗇，獎狀一買一大遝。局長喜歡練字，更喜歡贈字，隨手便操來一張張獎狀書寫，於是學校隔三岔五便會收到獎狀，對榮譽引以為常，表現出來的淡泊名利不亞於陶淵明。兩個學校天壤之別，其教學能力更像是男女之別那樣明顯，當地人常說，惟楚有材，有材無才，若進有材，必定廢材。
小考的時候數學老師出於對自己教學水平的不自信和我們學習能力的懷疑，讓我們班一個叫步忠的考試考到一半時借上廁所之名出來拿他自己做題的答案，進而傳給全班同學抄。不料步忠這小子人如其名，還真他媽不忠，拿到數學老師給他的答案後葛朗台附體般，自己抄完後立馬將數學老師給他寫有答案的紙吞進肚子裏，然後抬起頭來看著我們，臉上露著得意的笑。
十天後成績出來，步忠數學考了零分。數學老師改試卷的確是一把好手，不過是對著標準答案勾勾叉叉，但做題就不行了，何況隻有一半的考試時間。拿到試卷的第一反應是往後翻看有沒有答案，發現一片空白後自己就先一陣眩暈，情急之下隻好抄旁邊一張模擬試卷的答案交給步忠，幸虧他沒外傳，傷害麵不廣，否則自己非得回家種田不可。事後回應說，你們以為老師真的會幫你們作弊嗎？你們錯了，老師這是在考驗你們，看你們是否能頂得住誘惑，是否能真正做到誠信應考。我要讓你們知道作弊的後果就是零分，就是一無所有。考驗的結果讓老師很滿意，你們絕大部分人都是好樣的，老師希望你們以後要以步忠為反麵教材，麵對任何事情都要憑自己的實力應對，不要幻想天上會掉下餡餅。最後老師祝你們前程似錦，學業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