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當流赤足踏澗石,水聲激激風生衣】第三章.當流赤足踏澗石,水聲激激風生衣6(1 / 1)

翌日,天羅與天果又到梔子園,一步一拜入廟,殷天羅先將新畫的一幅小畫掛在神像右側,畫中一個輕健少女,一邊吹笛,一邊使一招“風擺荷”挑踢兩個鞠球,眉開眼笑。

天羅掛畫畢,燃香,擺開奠祝之物,禱告道:“上元仙子、女鞠大統領、女悅女之神,石尊者容稟,小可道學士殷天羅,念神既是情愛之神,必不唱獨角戲,當有伴侶,因此又畫一像在此,同受祭饗。弟子有絕大心願,曆盡曲折,無計可解,求神垂憐。神若不答,稍後再畫一娘子掛此,加倍祭祀。”

一禱,二禱,三禱,三禱過後,忽有一枚皮球飛入神廟,撞牆一聲,反彈而出。出門看時,園中多了一個短發女子,肌膚深褐色,靈眸閃閃,所衣之服,非世所有,所佩之香,非世所聞,左腳腳掌挑著鞠球。

女子笑對殷天羅道:“解人兒,我是石尊者麾下球頭奔波兒,幸會幸會。”天羅稽首道:“弟子參見天上花。弟子有事,求見石尊者。”奔波兒道:“三姑六婆,各有本行。我家公子也有職務在身,理當專心份內事,不便前往滄州。”天羅歎道:“都不肯管,蒼生奈何!”奔波兒道:“莫氣餒,莫氣餒,你是天底下頭一個祭我之人,一顧之惠,我又怎不感念?可你要辦的是翻天大事,務必為我們再盡些心意,方才說得過。”天羅躬身道:“猞猁奴聽從吩咐。”

奔波兒道:“我與石尊者多年伉儷,愜意之極,狎昵時,總覺得尚差一物,未盡如意,你猜是甚麼?”殷天羅道:“不敢猜。”奔波兒笑道:“總願她也有一把美髯,拂人眉眼。”天羅問:“粘假須如何?”奔波兒道:“假須也難得。真仙胡須不可得,凡人須又太俗氣。”天羅道:“妖人無知,請仙子明示。”

奔波兒道:“天滿星下凡,姓朱名仝,住在鄆城縣,胡須鬱鬱然,勉強可用。我若親自去取,怕他將來問罪,托人取時,又不知仰賴何人?”天羅道:“小奴理當奔走代勞。”奔波兒道:“此人除了武功高,心思縝密之外,沒有別的本事,你去取,想必不難。不過務必在他心氣平和時截取,男人動怒時胡須戟張,驚恐時胡須緊縮,失了飄柔之美,要不得。”天羅道:“仙女放心。叫化子抓虱,十拿九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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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殷天羅就在鄆城縣找到巡捕都頭朱仝,果然一把虎須髯,飄飄逸逸。殷天羅上前作揖,一句“借一步說話”,將朱仝請到路邊的禪人分茶。走上閣樓,殷天果坐在桌子旁,向朱仝福了一福,戴起遮顏鬥笠,下樓去了。朱仝是小縣中人,乍見妖容,三個魂兒丟了倆,眼睜睜目送良久。

吃過分茶,天羅自指道:“在下羅勒,隴西人,出自清儉之家,父母早亡。如今與姐姐羅甜果到山東尋親不著,苦!百家姓少了第二姓,沒錢,不能兩全。姐姐願意就地嫁人,但有誓言,必是英年豪傑方可。我四處打聽,本縣英豪唯有宋押師和朱都頭兩人。偷覷二位時,姐姐歎息道,宋押師臉皮太黑,補鍋漢一般,不中她意,都頭倒是表裏英雄,又可惜胡須太長,失了英年秀美。我笑道,割掉胡須,便見英秀。但得真英豪,何必在乎那一把飄飄之物?!”

朱仝是捕盜官,不是輕信之人,微笑道:“看你姐弟不是賤流,須得聘禮幾何,方肯將就?”天羅作色道:“何出此言!我輩雖然落魄,猶似泰山北鬥,不改清高,豈肯作賣身事?!姐姐賢良,但得好歸宿,畢生奉箕帚,誓不要一錢彩禮。”

朱仝見他不似騙財,溫和道:“出言魯莽,傷了錯愛之心,休怪休怪。”伸手便要續茶賠禮,天羅按住茶勺道:“姐姐欲嫁英雄,但凡英雄者,善於決斷。我等強忍羞恥心,不借媒人之口,奮身相見,話已說盡,可不可,一言而決。”

朱仝縮手,撫須道:“我號稱美髯公,奈何竟失佳人之心?!”殷天羅道:“小女子眼拙,偏愛臉皮清淨者,不必介意。”朱仝笑道:“美人垂顧,何惜一把髯!”拔匕首一拂,將胡須割下,擲桌麵道:“隻此便是聘禮,真心繼之,有勞賢弟轉告。”天羅誇一句“爽快”,拾起胡須下樓,與殷天果回到梔子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