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可能。”王重點點頭：“這麼想來，管蘄春的所有安排，乍一看威力甚大，但都是飲鴆止渴，就算我們不管他，要不了半年他也會人心盡失，自取滅亡。可笑這個管蘄春居然不知道自己正在為他人作嫁衣裳，看到自己權勢滔天，就連北都不知道在哪了。”
鄭應瑄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就不能再像以往對付流寇那樣輕敵了，大家有什麼看法？”
在座的幾位將領中黃朝、王重、竇宏分成了兩派。
一派以王重為首，主張將主力鋪陳在河間郡城附近，再遣薊遼軍八千騎順漳水南下，切斷樂壽與弓高之間的糧道，隻要正麵大軍士氣潰散，則管蘄春旦夕可滅。
另一派則是黃朝和竇宏，他們主張放棄河間郡城，百姓全部遷走，糧食能帶走帶走，帶不走的就燒掉，撤退到滹沱河北岸占據渡口死守，隻要雙方對峙上半個來月，餓都能把他們餓死，到時候任他溫紹有擎天架海之能也翻不了天。
對於竇宏和黃朝的提議，王重非常憤怒，大罵他們二人是懦夫：
“不過十幾萬流寇，二位將軍竟然畏敵如此，就因為你們的膽怯，十數萬百姓就得漂泊異鄉，流離失所！”
竇宏盯著王重，白胖的臉頰微微抽動：“百姓流離失所也好過被蟻賊肆意欺辱，生靈塗炭。”
“不到半年前薊遼軍麵對十幾萬流寇主力尚能毫無畏色，驅馬酣戰，現在一個不知從哪來的、小小的溫紹就讓你們如此束手束腳，河南一敗難道把薊遼軍的膽氣都打沒了？！”
陳綸雖然罕見地一直沒有表明自己的態度，但從淮南軍的刀下九死一生殺出來，這句話他是無論如何認不了的，一臉的絡腮胡瞬間抖擻起來：“王家小兒，你一張鳥嘴放的什麼驢屁！”一邊破口大罵一邊衝到王重麵前，沙包大的拳頭眼看就要招呼上去。
竇宏見狀從後麵緊緊拽住陳綸的肩膀，兩萬多袍澤被人暗算，自己卻安安穩穩地坐在家裏，這口窩囊氣他也咽不下，但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殿下，陳綸一向魯莽，萬請殿下見諒，但薊遼軍為東梧赤膽忠心，赴湯蹈火，剛剛王將軍那句話，還請收回去。”
王重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但這個臉他拉不下，直到鄭應瑄以目光威逼才勉強賠了不是。
對於這種不分陣營的對立，鄭應瑄很無奈，他現在格外的想念謝如聞，如果她在，這些爭論可能就會有一個妥善的結尾。他很理解王重的難處，本來他是兩萬五千北軍的統領，雖然品級是從四品中壘將軍，可因為是禁軍係統所以地位比謝廷玉還要略高一些，結果這半年的變故接二連三，自己的實力和境遇大不如前，一個邊軍中郎將，一個小小的侍衛營校尉都敢與自己叫板，內心憤懣太正常不過；而且對於他這種士族出身的將領，讓他們對淮南軍小心一些是退敵有方，讓他們對那些手裏拿著鋤頭、衣衫襤褸的流寇認慫，那是莫大的侮辱。
師父不在，鄭應瑄隻能向自己的心腹求助：“黃朝，你怎麼看？”
“不能打。”黃朝搖搖頭：“既然這個溫紹有人指使，那麼這股勢力不可能隻有他一個人，雖然到底是什麼我們現在還不清楚，但如果因此發生了意外，我們極有可能萬劫不複。”
看到鄭應瑄神情動搖，王重趕緊諫言：“殿下，你要為燕王府的未來做考慮啊。”
鄭應瑄闔上眼睛，表情非常糾結，王重說的也有道理，他們知道溫紹這個人有很多謎團和隱患，但其他人不知道，天下人不知道，對流寇畏縮懼戰，還大規模遷移百姓，這種事若被別有用心的人大肆宣揚一番，燕王府的名聲就毀了。而且這次他們的一個重要目的就是收編幾個郡的郡兵，如果不能展示出燕王府的強大實力，別看劉璠笑得和藹，到時候這收編未必會順利。
關鍵就在這河間郡城，放，還是不放？
“竇將軍、陳將軍，準備開拔平舒城。”
竇宏的目光微微黯淡，低頭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