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昊笑得縮成一團的圓臉瞬間鐵青下來，身材矮小是楚元昊一生的痛腳，以前沒供職琅琊王府的時候誰提誰斷腿，這幾年性子穩重了不少，但獨獨這一點還是不能被人戳。
一個蒼老的聲音隔著屏風從外麵傳來，雖然說的是請罪的話，語氣裏卻有一股壓倒一切的威嚴：“犬子生得不堪入目，我這個為父的責任不小，礙了嚴治中的眼萬請不要見怪。”
兩個人見到來者，全都拋下紛爭躬身作揖：
“楚兄。”
“二哥[1]。”
一位身材魁偉的老人大步踏進，身上還帶著縷縷寒意，來人便是楚元昊的父親、琅琊王府中地位僅次於鄭琰的別駕從事楚卓風。就因為他一直壓在上頭，剛剛還囂張的嚴益就算跟了鄭琰幾十年，也隻能當個三把手。嚴益敢肆意譏諷楚元昊，卻不敢對楚卓風出言不敬，這位別駕不僅是琅琊郡國的文宗，更是各地豪門之魁首，嚴益若惹得他不高興了，第二天彈劾他的奏本就會堆滿鄭琰的書房，嚴益太清楚自己的主子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到時候他會不會把自己貶到成山去釣魚？嚴益不敢打這個賭，所以即使一口氣憋得再大，嚴益也隻敢對著楚元昊撒。
冷冷瞥了嚴益一眼，楚卓風走到兒子身邊耳語了幾句，兩人便隨即轉身離開，那身高差讓人根本無法相信他們是父子。
走在虎園外，楚元昊看左右無人，便小聲對父親說：“阿爺，我想把那個王懷仁保下來，此人日後有大用。”
楚卓風皺了皺眉頭，雖然他長的很有氣勢，但論膽魄他不及自己的兒子：“元昊，以往你把那些女人偷偷帶回家再送出城為父沒說什麼，就算鄭琰知道了也不是大事，但這個人，你不怕給家裏惹麻煩嗎？”
楚元昊搖頭：“阿爺，那個溫紹你還記得吧。”
“哼，記得。”那個渾身脂粉氣的男子楚卓風怎麼會忘記，正是他讓自己成了王府暗地裏的笑談，“堂堂琅琊文宗竟然不如一個紀騫大師的弟子”，這樣的屈辱自己豈能忍受？
“那個人必定是來覆滅琅琊的，可笑鄭琰昏庸老邁，竟然以為自己一味的逆行倒施還能讓天下有才德者自薦上門？天大的笑話，他這樣的獨夫民賊夾在薊遼總督府和許國璋之間，二人都欲除之而後快，琅琊郡國必定覆滅於他的手中。阿爺，你常常對我說起我們楚家隨高祖征伐天下時的豪邁壯舉，如今我們在鄭琰的淫威下苟且了幾十年，終於有出頭之日，哪有眼睜睜放過的道理！”
看著父親猶豫不決，楚元昊繼續說道：“反正今天王懷仁身受重傷，負責照料的又都是侍衛營的人，我大可以派幾個心腹把他偷出來，然後上報說他傷口潰爛不治身亡，鄭琰又能把我怎麼樣。”
楚卓風歎了一口氣：“誒，阿爺已經老了，楚家的未來阿爺就交給你了，你放手去做吧。”說罷便轉身走進霜元殿的重重深宮中，他原本就是來找鄭琰的，隻不過恰好錯過去才撞見剛剛那一幕。
楚元昊也是如此，走完這一趟，他還要繼續回王府聽差。目送自己的父親遠去，楚元昊翻身上車，看到車裏赤身裸體瑟縮著的女子趕緊把外袍解下來丟過去，媽的叫你們把人送出來的時候帶件衣服，一個個全當耳旁風，真以為你們統領大人有啥奇怪的癖好嗎！看一會我回來不把你們都拖出來挨個打板子。
“姑娘，別怕，我帶你回家。”
披頭散發的少女緊緊抱著自己青紫的胸脯，沒有等到預想中的猥褻，聽到這句話的她小心翼翼地抬起了頭，驀然發現自己麵前男子的身影竟然如此的高大。
[1]：唐代可以稱呼自己的父親為父親、阿爺、大人和哥哥，如《舊唐書王琚傳》：“玄宗曰：‘四哥仁孝’。”這裏的四哥指的是唐玄宗的父親唐睿宗。楚元昊的父親排同輩第二，因此稱一聲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