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寂然靜謐,隻有更漏的水在一滴一滴地流淌,竟陵公主注視著紫檀木案幾上的這隻青銅蓮花更漏,猶如陷入了沉思。穆薑垂首侍立在一側,盯著腳下的絨毛氈毯,毯上繡著五彩斑斕的花朵,白天看來無比秀麗,如今夜晚燈火昏黃下,團團花朵模糊不清,透著令人心悸的詭異。
“喀、喀、喀”窗戶上傳來輕輕地三下聲響,如若不是房間裏寂靜無聲,幾乎聽不見這三下敲窗聲。“吱”一聲,門開處,伏夔悄悄地走了進來,穆薑立即退出房外。
“夔兒,如何?”竟陵公主並未回頭,仍然望著更漏中一滴一滴的水珠。
“竟陵姐姐,”伏夔隻是作了一揖,“我已暗暗放了飛奴回長都,想來明日一早父親就會收到訊息,陛下也會立刻知曉。”
“這就好,安成侯是單淑太妃的兄長,吳王的舅舅,這次吳王想來是鐵了心要反了。”竟陵公主冷冷地說道,“安成侯是一品軍侯,手中握有十萬兵馬,駐守大溱國東北邊境,他這一反,翽兒的日子要難過了。本來朝中就有支持吳王的勢力,翽兒登基後,這股勢力隻是表麵上沉寂下去,實則暗湧不斷。如若吳王與安成侯彙集一處,共舉反旗,局麵就不好收拾了。”
“竟陵姐姐說的對,隻要吳王仍掌控在陛下手中,安成侯投鼠忌器,必不敢掀起大浪來。如今安成侯已露異心,日後陛下須找借口料理他,沒了他,吳王就算有天大的野心,隻怕也無力回天。”伏夔略略沉思了下,又說道:“眼下最好的法子,莫過於在封何城中住上一天,等待陛下的援軍,援軍一到,就可高枕無憂。”
“夔兒這法子不差,就這樣辦。”竟陵公主點點頭,緊接著又恨恨地道:“單欽若憑著擁立先帝的功勞,被晉封一品軍侯,妹妹也入宮為妃。他心高氣傲,一直為沒能坐上左右賢王的位子耿耿於懷。原本以為先帝後冊封吳王為太子,卻不料翽兒繼承大統,他自然不會甘心,隻是沒想到他動作如此之快,竟在不到一月之內就舉起了反旗。”
“先帝豈不知單欽若的德行,隻是看在吳王母子份上他又沒做什麼過分出格的事才強行忍著,單欽若本無什麼大才能,隻慶幸押對了先帝。其實先帝晉封左右賢王用意之一也是牽製他。如若不是先帝駕崩地突然,隻怕再過幾年,他就要倒大黴了。”伏夔安慰竟陵公主道,“諸事皆是緩則圓,如此急功近利,必然欲速則不達,竟陵姐姐不用這般擔憂。”
竟陵公主冷笑道:“可不是,吳王的性子就像他,遇事沉不住氣,就像方才,火剛燒起就忍不住過來提醒我,當真是欲蓋彌彰。世人皆說外甥多似舅,看來也有幾分道理。”
伏夔沉默了片刻,像是下了決心般地問道:“那明天不出發的決定,要不要告知大統領一聲?”
“先……先不要說,此事就隻限你我二人知道。士蘅哥哥,但願是我多心吧。”竟陵公主直直地望著屋內的帷幔,心事滿腹。
伏夔見竟陵公主不願多說,乖覺地轉換了話題:“竟陵姐姐,方才扶羅在屋外看到的那個黑影,要不要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