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岸邊大約有25英裏,但看上去好像近在咫尺。午夜時分,船帆開始鬆動,船員開始用槳劃船。正好趕上一個巨浪襲來,沒有費多大力氣,小船便被卷入一個隱蔽的小海灣。我們趁夜色把船停在離岸上有50碼的地方。我建議大家立即上岸,但格瓦西奧想得更加周到:“先生,我們腹背受敵,最好原地不動。如果驅逐艦想打探我們的消息,他們一定會登上我們經過的珊瑚礁,那時候我們上岸也不晚。我們穿過昏暗的葡萄架,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入了。”
籠罩在天邊的熱浪逐漸散盡,我們可以看到大片葡萄、紅樹、灌木叢和刺莓,差不多都長到了岸邊。雖然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但給人一種朦朧的美。太陽照在古巴的最高峰,頃刻間,萬象更新,霧藹消失了,籠罩在灌木叢的黑影不見了,拍打岸邊灰暗的海水魔術般地變綠了。光明終於戰勝了黑暗。
船員們忙著往岸上搬東西。看到我默默地站在那裏似乎很疲倦,格瓦西奧輕聲對我說:“你好,先生。”其實那時我正在想著一位曾經看過類似景物的詩人寫下的詩句:“黑暗的蠟燭已熄滅,愉快的白天從霧靄茫茫的山頂上,踏著腳站了起來。”
在這樣一個美妙的早晨,我佇立在岸邊,不禁心潮起伏,仿佛在我的麵前有一艘巨大的戰艦,上麵刻著我最崇拜的人——美洲的發現者哥倫布的名字,一種莊嚴的使命感由然而升。
很快我的美夢就結束了,貨也卸完了,我被帶到岸上,小船被拖到一個狹小的河口,拉過來藏到叢林裏。一群衣衫襤褸的古巴人聚集在我們上岸的地方。他們從哪裏來,如何知道我們是自己人的,對我來說一直是一個謎。他們扮成了裝運工,但在他們身上能看到當兵的印記,一些人身上有著毛瑟槍子彈射中的疤痕。
我們登陸的地方好像是幾條路的交彙點,從那裏可通向海岸,也可以進入灌木叢。向西走約1英裏,可以看到從植被中突現的小煙柱和嫋嫋的炊煙。我知道這煙是從古巴難民熬鹽用的大鍋裏冒出來的,這些人從可怕的集中營裏逃出來,躲進了山裏。
我的第二段行程就這樣結束了。
如果說前麵有驚無險的話,現在真正的危險來臨了。西班牙軍隊正在殘忍地進行大屠殺。這些毫無人性的劊子手見人就殺,從攜帶武器的軍人到手無寸鐵的難民,一個都不放過。找到加西亞的餘下的路程將更加艱難。但是我卻沒有時間考慮這些,我必須立即上路!
這裏的地形比較簡單,通往北部的地方有一條綿延約1英裏的平坦土地,被叢林覆蓋。男人們忙著開路,古巴的路網就像迷宮,炎炎的烈日烘烤著我們。我真羨慕一起同行的夥伴,他們身上沒有多餘的衣裳。我們繼續前行。海和山遮住了我們的視線,濃密的葉子、曲折的小路、灼熱的陽光,使我們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巨大代價。這裏到處是青翠的灌木叢,但離開岸邊到達山腳下,就看不到這樣的景色了。我們很快就到了一個空曠的地方,意外地發現幾棵椰子樹。椰子汁新鮮又涼爽,對口渴得要命的我們來說,簡直是靈丹妙藥。
此地不能久留,夜幕降臨以前我們還要走幾英裏路。翻過幾個陡峭的山坡,進入另一個隱蔽的空地,很快我們就進入了真正的熱帶雨林。這裏的路比較平坦,微風吹過,盡管察覺不到,卻也給人以心曠神怡的感覺。
穿過森林就進入波迪羅到聖地亞哥的“皇家公路”。當我們靠近公路時,我發現同伴們一個個消失在叢林裏,隻剩下我和格瓦西奧兩人,正想轉過身去詢問他,卻看到他將手指放到嘴邊示意我不要出聲,趕快拿起槍,然後他也消失在叢林裏。
我很快明白了他的用意。耳邊響起了馬蹄聲,西班牙騎兵的軍刀聲,以及偶爾發出的命令聲。
如果沒有高度的警惕性,也許早已走上公路,恰好與敵人短兵相接。
我敏捷地扳動來福槍的扳機,焦急地等待事情發生,等待聽到槍聲,但沒有聽到。我們的人一個個都回來了,格瓦西奧是最後一個。“我們分散開,目的是麻痹敵人,不被他們發現。我們都分頭行動,假如槍聲響起,敵人一定會以為這是我們設下的埋伏。”格瓦西奧露出可惜的神色:“真想戲弄敵人一下,但任務第一,遊戲第二!”在起義軍經常出沒的地區,人們有個習慣,他們點起火用灰烤紅薯,經過這裏的人餓了就可以拿起來吃。烤熟的紅薯一個個傳給饑餓的戰士,然後把火埋掉,繼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