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2004年9月被北京大學中國哲學專業錄取為研究生後,湯元宋就每天往返於學校和靠近萬柳的蜂鳥社區之間。在蜂鳥社區,他擁有自己的一居室,這是父親給他的禮物。
1000公裏之外,他的父親正在“中國印刷城”——浙江溫州市蒼南縣龍港鎮,為自己的企業尋找著接班人。湯元宋是龍港鎮湯家烊村出來的第一個重點大學學生。他的姐姐是第一個從湯家烊村走出來的專科生,現在蒼南電視台工作。
湯元宋在這個暑假開始和他的朋友們探討前程:是繼續在北大讀博、出國深造還是去外企磨礪?他還沒有想好。但有一點是確定無疑的,他已有了自己的興趣和事業,不會考慮回去子承父業。
湯元宋不承父業的想法也得到了父親的支持。外麵人說溫州人天生敢闖,湯的父親卻認為這是為生活所迫,其實還是很羨慕鐵飯碗,希望兒女們有穩定的生活。
和湯家相距不遠的蒼南縣城靈溪,溫州康達包裝材料有限公司老板徐餘聽也正為接班人的問題發愁。
徐餘聽有個夢想:帶著妻子去西藏。為了實現這個理想,他必須找到企業的繼承者來管理這個剛剛投入幾千萬元的企業。
他有四個孩子,這在當地同齡人中是少見的。30歲的女兒和28歲的兒子都在教書,老三剛大學畢業,分配到浙江規劃院工作,老四在上大二,也無意回來。他隻能寄希望在28歲的外甥身上,但“這麼大的企業不能拿來開玩笑,不能隨便交給人管理”。
他還在股東的孩子中選擇後繼者,甚至想要找個職業經理人來做,但股東的孩子有的也不願來經營,有的資質不夠,其餘家族股東則不太讚成請職業經理人。
這樣,50歲的徐餘聽隻得暫時擱置夢想,繼續支撐著。新一代和老一代的人生觀和財富觀已大不相同,他們有自己的想法。
2.希望新一代不再辛苦
另一位靈溪人林靈芝和丈夫則沒有想過讓女兒回來繼承家業。40多歲的林靈芝開過20年藥店,如今經營著一家編織袋廠。
這位媽媽小時的願望是吃飽飯,而女兒的願望是走100個國家。女兒以很好的成績考入澳大利亞一所大學讀碩士。“如果子女回來繼承父輩的企業,說明子女是沒出息的”,林說,“父母吃苦就是為了子女享福。”她甚至為畢業後的女兒找到了“工作”——聽說李嘉誠將在海南蓋一所很大的娛樂城,女兒可以去那裏做年薪20萬元的工作。“要將錢從工廠慢慢收回來,最後把廠子結束掉,去海南做房產生意或者做個旅遊公司”。林靈芝剛從海南旅遊歸來,很興奮地說。持有林這樣想法的浙江生意人很多,在他們看來,做生意是最苦的行當,是決計不希望子女繼續吃這份苦的。
浙江南塑包裝有限公司董事長林增標的兒子總在餐桌上聽爸爸講到辦企業的難處,對做生意不再有興趣。如今,兒子在文化局工作,“多好,吃皇糧,有周末,輕鬆啊”,林慨歎道。
身為蒼南塑料工業協會會長的林增標對本刊介紹,蒼南縣企業家的孩子大多大學畢業,最期望的職業是去做國家公務員。隻有讀書不好的孩子才回來繼承父業。如今塑料工業協會有47家年產值上千萬的上規模企業,幾乎沒有孩子回來繼承企業的。
台州溫嶺市(縣級)是浙江省個體私營企業數量最多的縣。而大溪鎮又是這個市經濟發達的鎮。
大溪鎮商會會長方正春曾做過10年管工業的副鎮長,據他介紹,80%的企業主不希望子女回來繼承自己的生意。
他說,大溪的企業家多是35歲到50多歲,一般情況下,50歲上下的人有兩個孩子,35歲到40歲的隻有一個孩子。這些企業主最重視的事情便是對子女的教育,即使是上了規模的企業(年產值幾個億)也不希望子女回來接班。他們目前完全有能力為子女在上海、杭州等地買房買車,不再需要他們回來辛苦賺錢。
“我希望兒子做簡單平淡的人,不做官不做記者什麼的,每月按時領固定工資。”大溪鎮一個年產值上億元的企業主這麼說。他年輕時靠編製帽子起家,1983年拿著200元開始做生意,常常下午一點坐車去上海,第二天七八點到達,搭三輪車到廠子後將帽子一頂頂拿到技術人員手上加工後,當天晚上再趕回溫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