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著好名聲不要
範純仁任職地方時,有一天,一名僧人來擊鼓鳴冤,狀告所在縣縣令,說他竊取僧舍內所藏的銀製酒具,現在施主要得很急,請求追討回來。
原來那個縣令微服私訪,路過一個寺廟,偶見僧人的案幾上擺放著一瓢酒。這位縣令平時喜歡開玩笑,見狀便拿起筆來,在窗紙上題詩一首:“爾非慧遠我非陶,何事窗間酒一瓢?僧野避人聊自醉,臥看風竹影蕭蕭。”沒想到,這個僧舍主人是因為先前犯罪才落發為僧的,為人狡詐,回來後看到題詩裏挖苦自己,十分氣惱。他眼珠一轉,計上心來,第二天便寫了一張訴狀,將縣令告到了州裏。
範純仁善於識人,一看來告狀的主心中就有了判斷,待問明緣由,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臉色一沉,怒道:“你是僧人,應當飲酒嗎?如果真的丟失了東西,你讓物主親自來告狀!”下令杖責幾棍,以示懲戒。
打發走了僧人,範純仁把訴狀拿回家,讓子侄傳看,教育他們說:“當官的人,為世人所仰慕,如果做事不謹慎自重,就會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啊!”
不久,那位縣令聽說了此事,十分感激,特地寫了一封感謝信,派人送到範純仁府上。範純仁拿過信,看都沒看就回複說:“我不記得有這麼一件事。”隨即吩咐來人把信帶了回去。
家人很不解,說:“你明明幫了他,他表示感謝也是應該的,為什麼說不記得有這樣的事呢?”
範純仁回答說:“為別人做好事,於自己是一種欣慰,對別人卻是一種負擔,我這樣做,不過是幫他卸掉感恩的包袱罷了。”
後來,範純仁官居高位時,為國家推薦了很多人才,可這些人升了官,卻壓根兒不知道自己是被誰舉薦。有朋友勸範純仁:“你怎能不籠絡天下士子,使他們知道出於你門下?”他回答說:“隻要朝廷任用不失正直之人,何必使他們知道出於我的推舉,把公事變成私恩呢?”他的剛直,可見一斑。
放著好朋友不“傍”
1067年,宋神宗即位。他起用大批人才,神宗還讓他兼修起居注,就是在皇帝身邊記錄言行。可惜好景不長,神宗很快重用王安石進行變法,範純仁卻不停地上奏彈劾,認為變法操之過急,因此得罪了王安石,被貶出京。直到1085年,10歲的宋哲宗當了皇帝,起用司馬光為相,範純仁才迎來了“傍大腕”的機會,因為他和司馬光的關係非常鐵。
沒過多久,司馬光就把範純仁調到京師,當了天章閣待製兼侍講,備位經筵。說白了,就是給小皇帝當老師。明代大儒程頤曾說:“天下之重,惟宰相與經筵。”把範純仁安排到這麼重要的崗位上,足見司馬光對他的重視。
司馬光是政治上的保守派,以堅決反對王安石變法聞名,現在權力重新回到他手中,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盡廢新法。這個舉動做得很極端:凡是王安石支持的,他就反對;凡是王安石反對的,他就支持。已經超出了一般的政見之爭,上升到黨派鬥爭的級別。
然而,就是在這個重大的政治問題上,範純仁卻提出了與司馬光不同的意見。他說:“王安石製定的法令有其可取的一麵,不必因人廢言。新法已推行多年,改掉其中過分者即可,而青苗法、募役法等有助於富國強兵,不應該驟然廢除。”
司馬光很驚異,問他說:“你忘記了當年如何被王安石打擊排擠了嗎?怎麼現在還要為他說話?”不少人也都勸範純仁說:“你被壓製多年,好不容易才重新出頭,千萬別違拗了司馬宰相的美意。”
範純仁歎息說:“這樣就讓人沒法說話了。如果為了討好司馬宰相而得到喜歡,那還不如在年輕時就迎合王安石以致富貴呢!”
最終,因為不肯苟同司馬光,範純仁再次被朝廷冷落。1089年,他被貶為潁昌府(治所在今河南省許昌市)知府,不過這並不令他感到沮喪,因為他沒有違背自己“朋而不黨,友而不私”的操守,所以心態平和地上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