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7章 :借刀殺人(1 / 3)

梅苑亦如往常般安靜,卻又與以前的安靜大有不同。李錦然看著那些仆人將二夫人放在屋裏的精貴擺件一件件抬走後,站在空蕩蕩的屋裏發呆。就在半月前沈信還是她信任的人,如今卻要將他趕出去,她心裏難過卻又無法言說。無論是拓跋照還是沈信,若非他們是西涼人,又或者兩國之間並無國恨,她會竭盡所能地幫助拓跋照出謀劃策,讓他贏得戰事勝利。可如今西涼的敵人便是大慶,大慶勝則西涼敗,反之大慶敗則西涼勝。無論哪一方輸了,她心中都不會感到高興。心煩意亂間隻覺口渴難忍,她抓起案幾上的茶壺欲倒些茶水出來解渴,卻發現茶壺空空如也,才想起今日並未見到蘭芝。沈信傷的那樣重,她必是去了他那裏。她微微一歎,再過幾日,沈信回了西涼,又遣散了蘭芝,梅苑必是比如今還要冷清。無論沈信能在梅苑待到幾時,有些事情她還是需要提前做的。她放下手中的空茶壺,向沈信的屋裏走去。

沈信的住處與李錦然相隔並不遠,她才出門便聽見蘭芝隱隱的哭聲傳來。她放輕了腳步走近細聽,聞得蘭芝大聲痛哭道:“你為什麼要欺騙我們,你明知道我們彼此是敵人,你為何還要待我們這麼好。”

隻聽沈信壓抑地說道:“若不是主子讓我保護小姐,你以為我願意來大慶。大慶皇帝心狠手辣,連那太子也陰險狡詐,若不是當初承諾與我西涼互通友好,讓世子失了警惕之心,他趙漳能偷襲得了我西涼?是啊,你們大慶所有人都歡呼雀躍贏得勝利,我們西涼卻十裏長街披麻戴孝,為西涼王與世子悲戚痛哭。若不是主子,我恨不得將大慶每一個人都千刀萬剮……”

李錦然站在門外,將沈信的每一句話都聽得極為仔細,想不到大慶的勝利,竟是趙漳背信棄義換來的。拓跋照自是明白這一點,自他成了西涼王後,必是想過要將大慶欠他的一並都奪了回來。可如今他卻沒有這樣做,他一再的忍讓,成了大慶的連連戰勝。他在西涼昏迷不醒的時候,想必也有許多人對他心生不滿吧。李錦然不忍再聽下去,正欲離開,便又聽沈信痛心疾首地說道:“你以為我願意保護小姐嗎,我時時刻刻都希望她死掉。她若是死了,主子才能一心一意地治理西涼。你心裏隻有小姐,我心裏也隻有主子。你看著小姐受苦受難心裏難過,難道我看到主子被奸臣評頭論足就好過嗎?紅顏禍水,她就是紅顏禍水啊……”

沈信的話還未說完,蘭芝已是怒紅了雙眸,抓住沈信的衣衫高聲說道:“不準你這樣說我家小姐,我不準!”

沈信受了重傷,連推開她的力氣都沒有,隻重重地喘著氣,嘴角滲出鮮血,眼神悲痛萬分。李錦然站在門口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絲毫未見有生氣的跡象。她自嘲地笑了笑。其實不需沈信提醒,自己都覺得是個紅顏禍水。曾經是她不知真相,可如今知道了,她若是再讓拓跋照兩處為難,那就白白辜負了拓跋照對她這些年來的好。

李錦然走進沈信的屋裏,拍了拍死死拽住沈信衣衫的蘭芝,輕聲地說道:“沈信字字句句所言屬實,你又何須這般生氣。”

蘭芝撇過頭不去理她。李錦然又道:“拓跋照是阿信的主子,他站在拓跋照的立場說話有什麼錯。”

蘭芝低著頭,聲音小得不能再小:“我隻是不希望別人說你不好,任何人都不行。”

李錦然心生溫暖,拉過蘭芝的手,說道:“嗯,我知道的。”見蘭芝的情緒稍稍穩定了下來,才看向沈信,“既決定與拓跋照斷絕來往,那就不必再麻煩衛相幫我的母親診治,還請你通知衛相將我母親送回李府。”

沈信抬起頭,眼中含著歉意,為方才說的話感到慚愧。他在李錦然身邊良久,知道她的為人,若不是在氣頭上,斷然不會說出讓她難過的話來:“衛相醫術高明,給夫人治病再好不過。何況主子也希望……”

李錦然找了凳子坐下,疲憊不堪地說道:“你是聰明人,知道怎樣做對他最有利。倘若真不希望他與我再有所牽連,就該明白我不能再接受他的任何幫助。”

沈信在床榻上沉思良久,終是點了點頭,咬牙道:“好。”

李錦然看了眼怒氣未消的蘭芝,見地上還有一盆鮮紅的水,水中還一塊染血的帕子。想來蘭芝還在給沈信清洗傷口,她也不再多打擾便起身走出門。

自從趙翰在周荷麵前做戲,讓其誤認為自己與他心生間隙後,趙翰便再沒來過梅苑半步,算來已有兩日。再過三天便是賞花大會,趙翰需要時間與周荷情意纏綿,讓周荷放鬆警惕,好落入他編織的大網中。想到此,李錦然的嘴角微微地揚了揚。

當周荷挽著李承歡來到梅苑時,便看見李錦然嘴角邊掛著淺淺的笑。不由想到那晚她攙著老夫人來梅苑時,老夫人先前明明對她十分信任,可被李錦然插足後,老夫人對她言語間已是疏離開來。她明明接到梅苑來了刺客的消息,卻沒有抓到人。不僅人沒抓到,連通報消息的人也一並消失了。周荷的眼睛陰沉了幾分,抬起頭時卻笑靨如花,在李承歡耳邊說道:“不是說早就想錦然姐姐了嗎,如今來了又站在門口不肯進去。”

李承歡看了眼李錦然,很快又看向別處。李錦然見她看自己猶如看一頭凶狠猛獸的表情,不由覺得好笑。以前她在自己跟前總是粗枝大葉,現在小心翼翼起來還真是不習慣。她站在院子裏笑吟吟地看向李承歡道:“大姐可是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你,讓你非要離大姐這麼遠。”

李承歡搖了搖頭,還是不肯向她走近一步。

李錦然故作惋惜地歎了一聲:“承歡現在長大了,也懂得藏心思了,大姐都看不懂你了呢。”

李承歡才又看向李錦然,說道:“張媽媽死了。”

李錦然疑惑地看向她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李承歡盯著李錦然看了半晌,似是在確定她話中的真偽。卻聽周荷笑道:“姐姐忘記啦,張媽媽進入大牢時可是從你這接走的,聽說……”

李錦然的眼睛看向周荷時驟然轉冷,毫不留情地打斷她,冷聲地說道:“你有什麼資格與我說話,以為裝模作樣與我親近,我便能忘記你的所作所為。你可真是天真。”

周荷眼看著就要流下淚水,李承歡想為她說幾句好話,然還未來得及說。李錦然就走到她身邊,長歎了一聲說道:“承歡可知農夫與蛇的故事,當初她想害你毀容時是誰救的你?”

李承歡低著頭緩緩開口道:“是大姐。”

李錦然又問:“從小到大,你從二娘那裏受了委屈,又是誰費盡心思哄你開心?”

李承歡雙肩微微顫抖,聲音哽咽地說道:“是大姐。”

李錦然冷冷地笑道:“很好,原來你都還記得。現在你來懷疑大姐,認為張媽媽是我害死的。你難道就不知你這樣做,會讓大姐有多傷心嗎?”

李承歡抬起頭看著李錦然,眼裏已被淚水沾滿,見李錦然神情哀傷,一定是被自己傷透了。她再也不顧多想,緊緊地撲進李錦然的懷中,連連低聲道歉。周荷見到這一幕,恨不得上前將李錦然撕得粉碎。這樣的結果遠遠超出了她的意料。原本按她的計劃,李承歡應該是對她又恨又怕,她隻需要再在旁邊挑撥幾句,就能讓李承歡徹底失去對李錦然的信賴。那時候,李承歡才能真正為她所用。可現在……她眼裏晦澀的光芒隻一閃而過,再抬起頭時恢複了往日溫柔。

“姐姐,承歡年紀尚小,難免做事欠考慮,姐姐不要生她的氣才好。”

周荷溫柔如水的聲音傳進李錦然的耳邊,叫李錦然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燒。如今二夫人已進了大牢,周良此時必然知道二夫人入獄的緣由,故而不敢輕易得罪她。可笑周荷還自作聰明,當真以為二夫人離了李府隻是遊山玩水,還在承歡麵前故作善人,極力扮演一個好表姐。她不是想讓李承歡看見自己有多壞嗎,今天索性就成全了她。

李錦然一步步地走向周荷,眼裏的凶光讓周荷不自主地向後退去。李錦然見之嘲諷地笑了笑:“我自然不會生承歡的氣,她既喊我一聲姐姐,我怎能欺負自家人。”

周荷眼看著她就要走到自己跟前,心沒來由地咯噔一下。她甚少見到李錦然有這樣的神態,不自在地說道:“姐姐說的是……啊!”

周荷還未來得及將剩下的話說完,李錦然疾步走上前抓住她的衣襟,狠狠地打了她一耳光。周荷的臉瞬間腫了起來,再無平日雍容典雅之姿,鬢發也散落在臉龐。她愣愣地看著李錦然,嚇傻在原地。

李承歡見周荷此刻可憐不已,想上前將她扶起來。李錦然忽地轉過頭看向她,李承歡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去。周荷已從方才的震驚之下慢慢地緩過神來,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落下。她淒楚哀怨地說道:“你竟敢打我,我要去找老夫人做主。”說完這話,頭也未回地向梅苑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