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營指著女人對徐諾道:“哦,認識,剛前幾天入院的,陳菲凡,陳老師。”
“哦。”原來是劉營的病人,有求於人,難怪這麼賣力替醫生們說好話。
雖然徐諾是從來不讚同病人對醫生無原則的奉承,可是既然人家好心替自己解了圍,當然要感謝一番,徐諾豎起大拇指,道,“原來是陳老師,不愧是老師,有膽識,有正氣,夠義氣,好!”
陳菲凡微微一怔,劉營介紹道:“這是我們徐諾徐主任,女中豪傑。”
徐諾客氣道:“好,好,陳老師,有什麼事,隻管說,劉主任要是不答應,我替你做主。”
陳菲凡道:“也沒有事,就是想了解一下我的毛病,到底是怎麼個狀況。”
既然隻是這樣,徐諾也沒有必要再多打聽什麼,她道:“哦,劉主任,你慢慢告訴她,我找老曹還有事,先走了。”徐樹根術後恢複良好,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她要先了解一下他的費用,若是不夠,她還得去張羅。
劉營犯了難,從B超的結果看,陳菲凡的肝髒內有大於6cm的占位性病變而且不止一個,有兩個可能,一是肝內多發性囊腫,二就是肝癌,結合病人持續性的低熱,肝癌的可能性較大。如果是肝癌的話,雖然當今病人都有知情權,考慮到病人的承受能力,似乎不太適宜當麵告訴病人,最好的辦法就是先通知家裏人,由家裏人決定是否馬上告訴家屬。這也是出於咱中國國情人性的考慮。
陳菲凡顯然看出劉營的顧慮,自己猜測也是凶多吉少,豁了命道:“劉主任,不要緊的,你說吧,是不是絕症,我扛得住。”
劉營小心道:“從B超的結果來看,你的肝裏麵有兩個腫塊,一個6cm,一個6.5cm。”
陳菲凡點點頭:“這個我已經知道了。它是不是就是癌?”
劉營不敢大意,含糊道:“這個我們現在還不能確定,需要進一步的檢查。”
陳菲凡對這個結果顯然不夠滿意,問道:“那麼以你多年的就醫經驗看,它會不會就是癌?”看劉營一副不打算深談的表情,陳菲凡保證道:“你說好了,不要緊的,我扛得住,真的扛得住。”
劉營敷衍道:“就憑這麼個B超,真的不能確定,有可能是囊腫,也有可能是腫瘤。當然,我們會盡快完善各方麵的檢查,到底是什麼,馬上就能水落石出。”
陳菲凡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模樣:“劉主任,不是我說你。你看,我親人在外地工作,我要把他叫回來吧,麻煩。再說了,這什麼毛病,我最後還是要知道的呀。早點說,晚點說,有什麼區別?你先告訴我,由我告訴家裏人也是一樣的。”
劉營支支吾吾:“話是這麼說,可是我們真的……”
陳菲凡有些歇斯底裏:“你就說嘛,難道說個真話真的就這麼難嗎?”
看著陳菲凡這麼倔強,劉營倒愣住了,他道:“不錯,就按目前的情況來看,的確是癌的可能性比較大。不過,”劉營安慰道,“當然還是有別的可能的。我是說,我們不能輕易放棄希望,我們需要作更多的檢查來確診。”
盡管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陳菲凡對劉營的坦誠相告似乎仍然有些意外,忍不住地她的鼻子開始泛紅,眼眶也濕了,還是拚命地忍著,對他說:“謝謝,劉主任,謝謝。”
不等劉營回答,她終於還是很不爭氣地哭了出來,她抿著嘴唇,勉強牽動著臉上的肌肉,想掙出一個笑來,“你不知道,我跟我先生的關係一直不太好……我想,我想……以後有什麼事,你就直接告訴我吧。”
陳菲凡站起來,走出醫生辦公室,步態有些踉踉蹌蹌。
可以說,劉營見過這樣的場麵太多了:離異的孤獨的女人,離異的孤獨的男人。他應該早就習慣了,他應該早就麻木了。
可是,劉營還是有些難過,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受了徐諾的影響吧。
陳菲凡忽然折回來,問劉營:“那麼我的下一個檢查項目是什麼?”這時候,她已經擦幹了淚水,那神情好像一個死人,一個無所畏懼的死人。
“先抽血化驗,做個甲胎蛋白,明天給你拍CT。”
“好,就這麼辦。”陳菲凡忽然揚起嘴角,笑了,那笑容好燦爛。
如殘葉濺
血在我們腳上
生命便是
死神唇邊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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