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賢搖頭道,“七表哥莫要隱瞞,雖然我去查要廢些時日,但總能知曉的。”
李克研還是搖頭道,“不行,你一個女孩子家不會承受得住的。”
惠賢低聲叫了一聲“七表哥”,其聲毅然,道,“今日知明日知都是一樣,還請表哥憐憫我。”
李克研坐立難安,看惠賢實在不會退縮,半晌才下定決心,說了一句話。
惠賢本是坐著的,聽聞這八個字隻覺得天靈蓋似乎被人打了一拳,悶悶地發疼。
李克研隻道了八個字,“生食骨肉,活剝人皮”。
惠賢坐了一會兒,麵色發黑,李克研怕她承受不住,忙叫了一聲。
惠賢好一會兒才回話,說道,“表哥放心。”
李克研放下心來,惠賢又道,“煩請表哥替我抄錄一份此案卷宗。”
李克研麵露訝然之色,隻是沒有立時拒絕,觀察惠賢顏色後道,“我答應你,今日晚些時候送去公主府。”
惠賢頷首,兩人默然對坐頃刻,起身見禮作別。
下午惠賢照常侍奉太後,除了偶爾麵色稍有不適之外,並不顯露什麼。晚間惠賢回到公主府自己院中,周曉就報說下午七皇子派人送來一冊卷宗。惠賢命人取來,隻覺得那薄薄幾層紙仿佛綴了千斤的砂石,沉沉的教人拿不住。
今日寒風格外凜冽些,惠賢坐於屋中,屋外樹枝動搖聲大作,呼嘯聲中總像夾著**囈語。惠賢對著燭火出了一回神,才把那卷宗展開,燈火昏暗,照得那墨跡總像洇黑的血。
卷冊載:
宏肆五年庚辰八月初三日,京畿人趙蘭馨告為殺人淩虐事,訴陵陽富賈舒辰山狠心毒手,暴打鞭殺姬妾。然舒辰山其人翩翩風骨有書生意氣,疑為潑婦誣告,留監候審。
初九日,皇十一子詢問事宜,下獄探查。留候已久,趙氏憤慨驚恐未消,見官則心緒激蕩,啼哭呼號不能止。始信其言。然舒辰山京中有高名望,從者甚眾,不可妄自行動。假判為刁婦生事,舒君訓誡過往,且當街行事,有傷風化,判舒辰山罰銀二百,充作趙氏期年服侍財資,從此往後,一拍兩散,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得江湖伶人漫天霜相助,令其扮為秦樓館賣笑女,得舒辰山歡心,贖作府中人。再命衙役扮作江南商販,行調虎離山之計。探尋數日,得舒府密室。
九月廿十七日,舒辰山歸,破其匿室,擒其所有。入密室者無不駭然驚恐雙股抖顫,室壁狹小,以人皮墜飾,以筋骨展覽,更有以血作畫,自以為風雅。於其室西北角挖掘六具人骨,腐殖傷痕猶有可見。至此,一府罪惡,滿手血腥,得以盡書,然其作孽至深其可盡道。
十月十二日判舒辰山腰斬之刑,上奏朝廷,昭告黎民,望為天下警示。
次日一早,惠賢與和順公主、瑤華共進早膳,和順公主眼色一掃惠賢,問道,“晚間沒有睡好嗎?”
惠賢正色道,“昨日多飲了幾杯茶,晚睡了些。”因她平日少在母親麵前歡笑,和順公主也未見疑,隻吩咐道,“今日侍奉外祖母小心些,不要讓外祖母為你操心。”
惠賢回道,“我省的。”如此便搪塞過去。
用罷早膳,惠賢便回了自己院子,取出吳劍,摒退左右,在院中空曠處揮劍斬戾,一招一式都使盡氣力,哪裏還有平日悠哉閑適的模樣。
鎧兒幾個躲在廊下看她使劍都嚇著了,目目相覷,不知作何舉動。
阿肖拉著鎧兒的衣袖問道,“這可如何是好?從沒見過小姐這幅情景,可要告知夫人?”
鎧兒道,“不可,方才小姐和夫人一起用膳,若是小姐想告知夫人,夫人豈有不知之理。咱們還是閉口少言,隻作不知為妙。”
幾個人商議一番,都進屋準備洗浴物品,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