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李克研宴後兩月,黎雲、扶婉婚事相繼定下來,但不知為何太後久久未提惠賢事。好在惠賢自己也不在意,每日裏去太後跟前侍奉,間或與黎雲、扶婉談笑遊戲,時光便如疾箭穿空,須臾間便過去了。
此時立冬不過一旬,盛京的寒風早已呼嘯起來,惠賢長在邊疆,並不把這點寒意放在心上,隻是太後身體經不得凍,日子寒了便要早早生起火爐。
這一日午後,惠賢侍奉太後睡下,趕忙出了淨梧宮,她不耐熱,太後屋裏暖哄哄的,雖然不至於出汗,但總是燥熱難受。
惠賢便去尋黎雲,黎雲近日準備著婚事,皇後正命宮中嬤嬤教導她治家事宜,規矩甚嚴,不容鬆懈。她見惠賢來了,忙賠笑道,“表姊自己隨意,我脫不得身,要怠慢表姊了。”
惠賢笑道,“你莫在意我,正經學習要緊。”
黎雲才放心與嬤嬤請教。
惠賢無事,正好黎雲院裏晚菊開的繁華,便近前去觀看。惠賢向來不愛這些東西,當下為之不過是打發時間,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愉悅。不過這菊花盛開繁茂,花葉緊實密順,著實是很有生命力,觀之令人振奮。過一會兒,惠賢猛然想起蘇子所作《後杞菊賦》其中有載蘇子曾學甫裏先生食菊度日,不覺以手擷取些許菊瓣放入口中,初時倒沒有什麼,待多嚼幾口,便有一股苦澀味從舌尖直漫到整個口腔,味道實在算不上好。惠賢被這苦味一激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然嚼起了花瓣,不由被自己的癡態逗笑,笑著把那幾瓣花都咽了下去。
正自娛間,卻見李克研從外間進來。惠賢欣欣然走到李克研麵前,輕道一聲,“七表哥。”
兩人相互見禮,李克研道,“惠賢表妹好自在。”
惠賢笑道,“閑日無事,樂得逍遙。七表哥今日來何事?”
李克研道,“黎雲婚事已近,許久未見了,來瞧瞧她。”
惠賢笑道,“可不巧了,黎雲正隨嬤嬤學習,不得空。”
李克研道,“如此,我改日再來。”說完,先行一禮,便欲返回。
惠賢見他神色不若往常,好似有什麼煩心事,便開口道,“七表哥,且慢。”
李克研回轉身道,“惠賢表妹有何事?”
惠賢正色道,“不知克研表哥為何事煩惱,若微雖魯鈍,希冀可以為表哥稍解煩憂。”
李克研先歎一聲,默默不言,指引著惠賢出了黎雲小院,在附近汩音亭坐下。
李克研確實憂傷,幾番開口,欲言又止,惠賢不由被他弄得也擔憂起來,問道,“難道是族中誰人?”
李克研連忙搖頭,道,“不是。”
惠賢心下鬆一口氣,道,“那是為何?”
李克研問道,“你可還記得初上京時,十一弟曾交給章府尹一件公事?”
惠賢道,“記得,可是因為有富商當街虐打婦人?”
李克研道,“正是。”
惠賢疑問道,“此事不是已經了結了嗎?”
“非也。”李克研道,目光怔怔看了惠賢一眼,那一眼飽含了憐憫與憤恨,惠賢禁不住心頭一顫,問道,“如何?”
“先前匆匆結案隻是章府尹的驕兵之策,兩月來對那富賈明察暗訪,才知其人人麵獸心,真是好一個狡猾的梟獍之徒。”李克研語中露了怒氣,雙拳不由緊握,目光憤然,又道,“五六年間竟害了六七條人命,莫不是青樓苦命女。”
惠賢聽到此處也不由驚住,想起當日自己對此事熟視無睹,若不是十一心細,恐怕地府又多一條枉死之魂。想到這,不免背脊發涼,心中驚駭。兩人默默相對一會兒,惠賢突然道,“七表哥,這裏麵還有什麼隱情你都道出,莫要瞞我。”
李克研麵有驚異,既而猶豫道,“非是我故意瞞你,隻是這其中罪惡太過殘忍,連我都尚且失態,更何況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