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賢便福一福道,“多謝七表哥。”
李克研擺手道,“如此小事,不必言謝。”又道,“太後此時想必已休息了,我便告辭了,你也自去忙吧。”
惠賢點頭,兩人便笑著作別。
惠賢轉身去了偏殿,與母親一處候了徽心姑姑來,講那情況講了一講,便由惠賢向徽心學習了。她年輕,倒是學的快些,看的和順公主也很滿意。
惠賢晚間回到府中,府裏倒安靜,想來瑤華昨日夜間心思沉痛,也影響了今日心情,倒不出來胡鬧了。惠賢不忍瑤華難過,便向她的知麩園去,意欲開導指引她。
惠賢敲來瑤華的園門,隻見園內一片寂靜,一眾丫鬟都不敢肆意喧嘩,都靜悄悄的行動做事。惠賢叫來瑤華的貼身丫頭圓子,問道,“二小姐今日如何?”
圓子答道,“二小姐今日不知有什麼心思,遠沒有前兩日歡樂,早間起來發了會呆,早飯也沒用就去書房做功課,下午心情略略平複了些,倒是用了午膳。這一下午便也在書房看書發呆。”
惠賢無奈搖了搖頭,歎道,“這個瑤華!”又揮揮手讓圓子退下去,自進了瑤華房中,隻見房中點了一縷安神香,窗牖緊閉,一個小小身影伏在桌上。惠賢見此情景,既無奈又發笑,走到瑤華麵前坐下道,“瑤華,你這又是為何?”
瑤華懨懨看了惠賢一眼,道,“我沒有什麼。”
惠賢見瑤華的眼睛還紅著,想來日間還流淚傷心過,不由心中有些憐惜,勸道,“瑤華,何必?”
瑤華不語。
惠賢以手撫著瑤華的眼睛,道,“可是為昨日夜間之事?”瑤華點了點頭,順勢往惠賢懷裏一靠。瑤華大了以後,已很少與惠賢有如此親近的動作,這一來,倒讓惠賢心中更加疼愛。說道,“瑤華,你不要傷情,姊姊長到這麼大,不也沒有怎麼出過府嗎?”
瑤華道,“姊姊,我隻是心中抑鬱,並不打緊。”
惠賢又道,“瑤華,你眼光也太淺薄了些。”
這一說讓瑤華抬起頭來,不解問道,“我如何淺薄?”
惠賢道,“你隻知受拘束,卻不知這禮教隻能拘你的身軀並不能拘你的心。若是心中開闊身軀拘束也並不於歡樂有礙。”
瑤華到底年紀小,她先前隻是為不得出府神傷,惠賢這一說讓她迷糊了,問道,“若是身子都不得自由,哪裏能有心的自由呢?”
惠賢笑道,“心的自由你已有了。”
瑤華不解問,“怎麼我自己不知?”
惠賢道,“古來這禮教都是教誨女子恪守婦道,不得拋頭露麵,丟了臉麵。若你今日不問緣由不知疑慮,甘心自處府中,不尋自我不覓開闊,這才是真的不自由。”惠賢又接著道,“若是沒了心中的羈絆,身體的拘禁不過是外物的不便,若是自身豁達開明,心情便不受他分毫影響。”
瑤華似懂非懂,惠賢隻好道,“你不必傷心,若你真的想要出府看看,我有主意,不過,你要耐心等待。”
瑤華一聽此話,把先前鬱結於心的思緒都拋了,道,“真的,何時?”
惠賢道,“你隻耐心等待,到時我自告訴你。”
瑤華又待問她,惠賢衝她微笑不語,她便知是得不到更多的消息了,便罷了手,道,“多謝姊姊。”
惠賢擺手,說道,“你好好休息,明日我要看你功課。”
瑤華答了一聲,又問,“姊姊今日在我這歇息好不好?”
惠賢道,“你自去休息吧。我還沒有沐浴洗漱,還是回自己園中便利些。”
瑤華便不再勸阻,惠賢喚來圓子,命她侍候瑤華休息,自回園中不提。
翊日清晨,惠賢與母親用罷早膳,正休息候著時候。忽然太後宮中來人傳旨,命惠賢今日不必去宮中侍候。
惠賢不知何故,和順公主也不清緣由,隻好對惠賢道,“也罷,你今日便在府中陪著瑤華,這幾日我們不在府中,隻她一人與下人作伴,想來並不開心。”
惠賢領命,吃罷早膳,去了瑤華園中,瑤華一見姊姊,果然高興,惠賢待她用膳完畢,便領她去了書房。
這書房,名曰息心齋,本欲作為王子楊大將軍的議事處,因將軍未歸,被瑤華鳩占鵲巢,做了她的練字房。
惠賢先命瑤華拿出這幾日的臨摹的字帖,仔細翻看著說道,“有所長進。”
瑤華笑道,“謹遵惠賢姊姊教導,一刻都不敢鬆懈。”
惠賢笑著搖頭,道,“去取《孟子》來。”
瑤華知惠賢要考校自己,當下取來書冊,置於惠賢麵前,道,“姊姊請。”
惠賢翻了一翻又合上書道,“今人生為三六九等,或卑如螻蟻,不識卷集,而贍父母之心赤誠可見,或位高權重,破書萬卷,而棄父母遺妻女,何也?”
瑤華思索一番道,“人之性譬如水之上下,善為下,惡為上,水向下,人趨善,違滅孝道者,受人事影響也。”
惠賢抿嘴笑說,“聖賢書聖賢書,為何讀聖賢書的鴻儒反不如不讀聖賢書的白丁呢?”
瑤華不能答。
惠賢笑說,“非天下讀書之人盡皆被德棄禮之人,非天下屠狗之輩皆為孝子,切記讀書不可以偏概全。”
瑤華回轉過來,道,“惠賢你又戲耍我。”
惠賢笑了,道,“不是我戲耍你,讀書本來就要存疑留慮,不可盡信書,再者,人之初,性本善?我看也不見得。”說著站起來從書架上取出《永叔集》,指出《係辭》、《春秋論》幾篇,道,“有空不妨看看。”
瑤華點頭稱是。
兩人又談論一些文章,多是惠賢教導瑤華,正暢言之間,鎧兒來報,道,“七皇子請兩位郡主過府一敘。”
惠賢一愣,又想到今日宮中的來信,立即明了這便是李克研在兌現承諾了。她不料李克研動作如此迅速,
有些始料不及,但又一想現在母親常去宮中正是出府的好時候,若是過一段時間,母親不常出去了,要想瞞天過海倒難辦。
惠賢吩咐鎧兒道,“叫蔡姑姑備好車馬,就說我與瑤華要去七皇子府上。”
鎧兒答應著下去了。
惠賢笑,又對瑤華道,“快去更衣,今日去七表哥府上。”
瑤華高興道,“憋悶了這些日子,總算可以出去了。”
惠賢莞爾一笑,自去更衣。
惠賢與瑤華同乘一車,車騎緩步慢行,極是平穩。瑤華向來少出府,這一回稱了她的心意,坐在這車裏便如猿猴坐禪,一刻不得安寧。
惠賢端坐靜思,被她擾的心中煩躁,道,“瑤華你若安靜片刻,今日便送你一份大禮。”
瑤華正欲發問,惠賢又添一句,“安靜。”瑤華便不再言語,因惠賢的話也不再扭擺難耐了。
車馬行走間忽聞前方喧鬧,跟車的嬤嬤忙命停車,派人前去查看。不一會兒,來人回報,嬤嬤報給惠賢,原來是一男子正當街訓斥姬妾。
惠賢道,“既不是什麼大事我們隻管自走,不要多事。”
嬤嬤領命,令車夫繞路,避開人群。順利到達七皇子府邸。
七皇子李克研在府上迎接,先與惠賢、瑤華見禮,又命府中管事領著公主府一眾仆人休息。
待侍從都下去了,李克研微笑對惠賢道,“請隨我來。”
惠賢心領意會,道,“多謝表哥。”
李克研領著惠賢、瑤華,邊走邊向惠賢輕聲道,“官家女子輕易不能出門,女子出門多數帶著麵紗,表妹們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