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倒下就是一砣屎(1 / 2)

王鴻燕頭戴瓜棱小帽,身穿銀灰杭紡棉袍,外罩金醬寧綢馬褂,一身行頭頗有“地主老財”的範!

但他衣服上麵斑斑點點的黏膩的牛血,配以紫膛色的麵孔,整個人顯得頗為凶悍,有屠戶的風采。

天降大雪,肉鋪的生意有些清淡,他在接待幾位零星客人的閑暇時間裏,不時從櫃台後麵走出,一直走到門口的金字招牌之下,將目光投向縣衙的方向。

這個屠夫中的小暴發戶,小暴發戶中的悍屠戶,渾身散溢的氣息,有一股中國屠戶骨子裏依然流淌的祖先的氣息,令人不期然的想起上古洪荒時代,遠古祖先們縱躍如飛,手持笨拙的石器,那令人激情滿懷的狩獵開荒的久遠時代,甚至更久遠的智人如同豺狗群般一縱一縱的敢於從獅子口中奪食的神韻。

這種不屈奮爭戰天鬥地隻為一口吃的精神,被西方學者亨廷頓進一步解讀為文明的衝突。

據這個大名鼎鼎的學者講:東西方因為文明的衝突,因為宗教信仰的不同,因為政治製度不同,最終將爆發戰爭。

這事好理解,就象一個南方的後生,在北漂的過程中,找了一個同樣北漂的、有著俄羅斯血統的東北姑娘,兩人驚喜於彼此的異域特色,閃電般結婚,最後卻苦惱於雙方飲食習慣的不同,爭吵不斷,甚至升級到打鬥。

當然,這種打鬥,一般來說,南方來的精瘦後生最終會發現一個絕世的真理:那就是東北來的腿長胸大的妹子,就像牛頭人女戰士一樣很強力,如果不能勇敢的說聲拜拜了你,那就隻能一個人默默的無比委屈的在暗夜中舔砥傷口。

亨廷頓的書我沒有讀過,但我覺得他說的這些話對於長期農耕文明馴養得越來越孱弱但卻忍辱負重的滿清子民來說,就算三歲孩童都能懂得,就算銳意改革的光緒皇帝也能懂得一些,隻不過這麼淺顯直白的道理,被這個自紀元以來就一直扭曲著的古老的皇權文化埋葬了!

尋根溯源,八國聯軍之所以入侵中國,完全是因為西方民主政治製度迫使當權的政客不斷提振經濟民生,為了讓民眾生活得更好更富裕,然後就悍然發動了侵略戰爭。

這就象洪荒時代以狩獵為生的祖先,從非洲大陸席卷到歐亞大陸,然後又從北美的阿拉斯加席卷到南美的火地島一樣,所過之處,隻為一口吃,無盡大型猛獸絕跡,比如劍齒虎、猛獁象、泰坦巨蟒……

而八國聯軍的入侵,最終的結局就是清王朝的統治者以及清王朝那紅頂花翎的英雄象征,還有清朝末代皇帝和圍繞著皇帝的太監宮女,成為西方人茶餘飯後不屑一顧的談資,更有對上海公園的掛有“華人與狗不得入內”的牌子的驚訝,懷疑和否定。

“狗日的,縣衙的官員今天不吃肉了嗎?”

中午時分,王鴻燕依然沒有等來期盼中的大客戶,返身踱回肉鋪,瞥一眼在肉案前劈劈啪啪剁著肉餡的糟糠之妻,嘴裏嘟囔著,然後一屁股坐到櫃台後的火爐旁,烤著凍得有些僵澀的手。

妻子很能幹,雖然身體瘦弱,但能頂一個壯勞力,唯一的缺點就是話太少,簡直是三棒子打不出一個響屁來,這令王鴻燕頗為遺憾,使得他這幾年事業上地成功,少了一些在自我吹噓過程中夫唱婦隨的樂趣。

“死人!”

他再次瞥了眼勞作的妻子,嘟囔出兩個字之後,眼睛微微眯起,望著火坑裏跳動的火焰,雙眼流露出茫然無邊的神秘情緒。

因為縣衙這個最大的客戶今天沒人來采購大宗牛肉,令他的心情有些沮喪,難免患得患失。

他的擔憂很現實,畢竟五千年古國古,如果官員都不吃肉了,這個世界就亂了,王氏肉鋪也得關門歇業。

他的這種擔憂注定要持續一些時間,因為縣衙內的氣氛已經緊張到槍上膛,刀出鞘,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突然間,他又咧開嘴笑了,不經意間,他在患得患失的情緒波動中,陡然想起了塵封的往事。

他想起自己在洞房花燭夜擁抱著眼前這個原本玲瓏婉約的妻子,那曾經激動的情懷。

“妻子原本活潑開朗的性格,是什麼時候起變得這麼沉默寡言的呢?”

他這樣問自己。

是自己訓斥她“你一個婦道人家懂得什麼嗎?”

亦或是暴怒之中的自己將她掀番在地,屈一條腿,壓在她孱弱的背上,提起醋缽大的拳頭,擂鼓似的從肩膀直敲到她的屁股上嗎?

應該是自己閑兒子挑燈夜讀浪費燈油一個大耳刮子摑在他的後腦勺上,然後又飛起一腳,將罵罵咧咧上前護犢子的妻子踹倒在地之後吧!

喇嘛尊者,一個神聖的符號!

王同進這些年,因為有喇嘛尊者的引導,他沒有讀死書死讀書,漸漸擁有了一些對付自己父親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