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漸行漸遠(1 / 3)

色映戈矛,光搖劍戟,殺氣盈縣衙。

官吏豪雄,將士英勇,共與談兵略。

在喇嘛尊者的鼓勵下,王同進和同學們開始讀《三國演義》、《水滸傳》之類的閑書。

讀故事,複述故事成為了生活中的一大樂趣。

在那個時候,能讀到這些書籍,幾乎不亞於未來網絡時代的看玄幻打網遊,故事中一些英雄人物的悲歡離合深深的打動了他們幼小的心靈,就像遊戲中牛頭人戰士的強大戰力和極卡哇伊的火爆動漫精靈女成為文明社會的孩子們茶餘飯後興奮的談資一樣。

當然,王同進壞脾氣的父親認為這是不務正業,並打了他,還罵他浪費燈油。

君子不立危牆下!王同進站在地道出口處,雖然縣衙內如臨大敵的緊張氣氛成功引起了他小小腦袋的注意力,但他想起水滸傳中豹子頭林衝誤入白虎節堂,隨即被刺配滄州道的血淋淋故事,果斷的通過另一個出口回到馬市街的家中。

直到數天之後,他才明白縣衙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並引發了胸中強烈的憤慨。

深夜的馬市街除了風雪肆虐的聲音,萬籟俱寂,間或響起更夫長長的棒槌敲擊銅鑼的聲音,像是要敲出黑夜的看守人。

他家經營的屠宰小作坊前店後廠,沿街店鋪的木製槽門鎖住了白天人來人往的浮囂,風雪抓撓著門楣上黑底金字的木頭招牌。

“回家了!”

他呢喃有聲地順著沿街店鋪拐進一個小巷子,踩著咯吱咯吱的積雪,遠遠的望見屠宰廠的大鳥危翅般破敗的大門時,他興奮的心情突然一滯,低頭看了看自己襤褸的衣衫,下意識的摸了摸腦後耳垂的傷口,頹然的生發出有家難歸的倉惶之感。

他依然很快就走到大門一側的狗洞前,內心有著幾許糾結,怕父親發現之後的暴打和怒斥,怕母親發現之後的嗔怪和幽怨。

所有的離開啊,歸來啊,總有一絲慌亂牽絆,總有一份左右為難的倉惶,這種焦慮伴著人的一生,在古老廣闊的神農的子孫心間流淌,是那樣的堅硬。

人生的腳步無外乎離去和歸來,家,永遠是每個心靈渴望的地方,王同進在寒風中糾結一陣,將凍得通紅的手送到哆嗦的嘴唇上哈了幾口熱氣,躊躇半晌,身子一伏,鑽進了狗洞。

當他鑽出狗洞,做賊般抬起頭打量旁邊的狗窩時,借著月光,見狗支棱起狗耳朵,聞到熟悉的氣味,打了個嗬欠,很識趣的沒有汪汪地狂叫。

長出一口氣,他躡手躡腳的爬出狗洞,站在院落內,一抬頭,就看見母親倚在前方十幾米處的柴扉上,一身布衣荊衩,雙眸陡然閃掠起的驚喜光芒,黯淡了滿天晶瑩的雪花。

他哽咽著叫了一聲“娘”,擺動著小胳膊小腿衝向了同樣邁著細碎的步子奔向他的母親的懷抱。

兩人的腳步和聲音都極輕極微,極有默契。

想來,這娘倆都不想驚動酣酣好睡的王鴻燕,生怕引來莫測的危機。

這個夜晚,曆盡劫波的王同進心神疲憊,他娘更是心急如焚,一夜輾轉反側。

兒子突然夜不歸宿,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破天荒的頭一遭,哪怕她找到周家,找到周誌謹,得到善意的謊言,依然放心不下,自我安慰一通,將懷疑咽到肚子裏。

母子連心,每次王同進上學離家,她都會在忙忙碌碌的時間裏一邊勞作一邊豎起耳朵,聽著兒子的腳步聲走出邊城,走過崎嶇的山路,仿佛走到多遠都能聽見。

這個習慣伴著四年前、八歲的兒子如同雛鷹展翅般到紅牆佛寺上僧學就開始養成,越來越厲害,直到後來,哪怕兒子放學歸家,隻要他一踏出紅牆佛寺的山門,遠在十裏之外,她就能感應到兒子極輕極微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