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並不稀奇,就像通過體育鍛煉,能夠提高我們的百米速度讓我們學會玩花式籃球一樣,方式一樣,程度不同。
更象一個極具禪風禪韻的故事講的那樣:一個老農放牛,每次過溪時,都要抱著小牛犢涉水而過,天天如此,哪怕兩年後,小牛犢已然成長為體重幾百斤的健牛,他依然每天抱牛過溪澗,力量之驚人,令世人驚詫,而那個老農因為習以為常,卻渾然不覺。
但就在昨天下午,就在昨天僧學放學的時刻,她卻感應到了兒子遠在山門前慌亂的腳步聲,直到兒子小小的腳步聲仿佛被埋進了土裏,那種慌亂才漸漸消隱。
所以,周誌謹說王同進被喇嘛尊者留在寺院,他娘親始終將信將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心裏充滿了擔憂。
“娘,你怎麼還沒睡!”王同進小聲的問道。
她娘看著王同進頭臉上的傷口,輕輕摩挲,免不得嗔怪一通,道:“你是娘的心頭肉,娘能感應到你回來了,但是,你的腳步仿佛埋在土裏,我能感應到,卻不能鎖定具體方位……”
在這個家中,十二歲的王同進如今有著自己單獨的房間,這源於他父親深入骨髓的驕傲和自尊——既然決定給兒子納一房童養媳,怎麼著也得布置出一間象樣的新房,不說引來街坊鄰居驚惶歎服的目光,起碼別讓人看不起。
在這條垃圾多如魚卵的馬市街,他父親的事業好歹比鄰近開棺材鋪的周家和有著野雞流鶯客串服務員的小鴉片間要好,尤其是這些年,天災人禍連連,更多的人死了之後僅僅用竹席一裹草草了事,棺材鋪的生意很是慘淡;而鴉片間那個長期客串服務員的女子年歲日增,那怕每天擦脂抹粉,客人還是在一天天減少,這樣就令近兩年來事業蒸蒸日上的王鴻燕益發感覺到自己的成功,免不得沾沾自喜的自我陶醉,自我吹噓,有一種以成功人士自詡的傲嬌情懷。
這些都帶來了王同進居住條件的極大改善,他不僅擁有了自己單獨的房間,房間裏還布置了紅床紅帳紅枕紅被,還有紅桌紅椅紅鏡紅櫃,仿佛一簇簇暗紅色的火焰在夜色中燃燒,恍若在燃燒中靜等著那個帶著紅蓋頭的農家女的到來。
“殺千刀的……”
在哽咽著的咒罵聲中,他母親細心的清洗著王同進頭臉上的傷口,撒上一些香灰。
香灰能夠消炎、有助快速結痂,比傳統的鍋底灰更好,那是從十裏之外的紅牆佛寺求來的,這些包在粗糙草紙中的香灰,還能兌上熱水適量內服,是大人小孩感冒或腹痛時的常用藥品,而這,也確乎是有著它的奇特療效。
然後,在母親溫柔目光的注視下,王同進乖乖的鑽進了被窩,閉目假寐,時不時的將眼睛微睜一條縫,看著母親在暗紅色的油燈旁,專注的縫補他破碎的棉襖棉褲,竭力驅除睡意,想要等母親忙完離開之後,好研習那本還沒顧上觀閱的手書筆記。
傷筋動骨一百天!
他躺在背窩裏,思緒有些飄搖,想到了很多,有那麼一刹那,他甚至懷疑這一切都是在夢中,不然,都不能解釋他身上極其嚴重的傷痛,除了最開始帶給他痛入骨髓的痛楚外,如今感覺居然都不那嚴重。
清晨,不知不覺間再次進入夢鄉的王同進被他父親的喝罵聲驚醒:“曹正,小勇,你們兩個驢日的,都幾點了,還不起床?啊!”
他罵完又笑, 王同進屏聲靜氣的聽著父親在放肆的大笑聲中,腳步咯吱咯吱的踩著積雪,匆匆的走向臨街的肉鋪,這才趴到窗欞上,瞅了瞅了外麵尺許厚的積雪,看著自己僅有的棉襖棉褲濕漉漉的掛在衣架上,為自己不能去上學而沮喪不已。
對於十九世紀初期中國底層勞動人民的孩子來說,有一套棉襖棉褲,幾乎是前所未有的奢侈品,毫不誇張的說,平均上百個孩子,才能擁有這種禦寒服裝,更多的人家,甚至一個家庭僅有一條長褲,想要出門,都得相互之間輪換,這不是博人眼球的橋段,而是最真實的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