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侍郎摔了茶盞,一張臉上既是痛苦,又是快意,扭曲的不成人形,他狀若瘋癲,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口中喃喃:“你終於還是死了,你為什麼死了!”仆人們心中恐懼,皆是不敢靠近,隻有房間中不是傳來摔碎東西的聲音以及宮侍郎的嚎叫。
三日過後,朝陽初升之時,浩浩蕩蕩的送葬隊伍出了城,薑楓林手持招魂幡走在了最前,朝歌所有的權貴,以及城裏的百姓,都紛紛走上街頭,為這位帝王送行。
長風鏢局,韓嘯聲放下掀開簾子的一角,看著遠去的送親隊伍與朝歌茫茫的人海,朝陽照在他的臉上,看不出悲喜。
“薑岐山已經死了,我們的計劃也該開始了吧?”韓嘯聲回過頭來,屋中卻是還有一人,隻見他一身綾羅,身體微微發福,笑起來顯得十分和善,典型的一副商人模樣。
“一切聽二當家做主,我們全力配合便是。”他放下手中的茶盞,和氣的說道。
皇陵之前,一片哭聲震天,卻不是因為堡主逝世的悲慟,而是薑楓林要用活人陪葬,宮女九十九,內官九十九,童男童女各九十九。
宮北燕瞪著大眼擋在了眾人的前麵,聲色俱厲的說道:“薑楓林,義父屍骨未寒,你便要如此胡作非為麼?”
“這怎是胡作非為?”薑楓林麵色陰沉的說道:“父聖歸天,孤怕他在那邊一個人淒涼孤獨,總要用送些人去陪伴他。”
“義父一向仁慈,你這般作為,他是決計不會同意的。”宮北燕據理力爭。
“嗤!”薑楓林嗤笑道:“費元極,你是禮部侍郎,你且說說,這合不合規矩?”
費元極正色道:“堡主大行,自當以帝王之禮葬之,怎能少了陪葬之人?”
薑楓林笑道:“如今朝歌事務,全憑孤一人做主,以前父聖在時,孤敬你三分,如今他老人家仙逝,在孤的眼中你也不過一個江湖女子,我還能由得你在此肆意妄為麼?”
“肆意妄為?”宮北燕好似第一天認識薑楓林一般,以前他雖然行為不堪,頗為荒誕,也隻覺得他是年少輕狂,心地並不壞,可如今看來,或許她真的太過天真。
“大內侍衛何在?”薑楓林聲色俱厲:“將無關人等給我驅趕出去!”
“哼!”郭望山麵沉似水,說道:“楓林,你定是要惹得天人共憤麼?”
“怎的?”薑楓林斜睨郭望山:“郭望山,你也要造反麼?你是父聖冊封的大元帥,我如今乃是朝歌之主,我同樣可以撤了你的職!”
郭望山心中憤然,目眥欲裂,但轉念想到薑岐山的囑托,一時間猶豫不決,再回頭細想,大哥一人在那邊或許真的會沒人照顧,楓林此舉雖然不妥,但也不失為一片孝心,也便不再多言。
“卓風行,還不將這不相幹的女子給我驅趕出去?”薑楓林頗為不悅。
“宮姑娘,請吧!”卓風行帶著一眾侍衛,神色冷淡的看著宮北燕。
宮北燕痛苦的閉上了眼,此刻仿佛天地間,隻有自己一個人,再看看那些個權貴,那些個侍衛爪牙,仿佛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活人殉葬,何其殘忍?
“北燕,還不退下?”卻是宮侍郎頭裹孝帕嗬斥道。
宮北燕淒然一笑,淚珠不自覺的掉了下來,此時的她,真的希望蕭暮雨在,縱然他做不得什麼,至少可以安慰自己,讓自己不覺得,那麼孤單。
宮北燕轉身離去,頭也不回,如此葬禮,對於薑岐山來說,本身就是一種侮辱,這送葬,不參加也罷!
哭聲震天中,愁雲慘淡,薑楓林用一種直接的手法,為薑岐山這位帝王的一生,畫上了一筆重重的汙痕。
一路悠悠蕩蕩,宮北燕獨自來到了母親的墳前,墳頭上又長起了雜草,看得出這墳並沒有人打理。
她一邊清理著雜草,一邊母親說了些話。
她的父親,並不疼她,她知道,她父親一直心底都認為她是薑岐山的女兒,她的母親也是因為父親的猜疑鬱鬱而終,可憐了這對苦命的母女,一個對自己的男人不離不棄,換來的卻是無端的猜疑,一個是自己的生父,與自己卻形同陌路。
她靠在母親的墓碑上,一時間思緒飄得很遠,遠到她自己都看不見。
她起身,回頭看了母親的墳頭一眼,或許整個朝歌能讓她留戀的,也便隻有母親的墳頭了……
她毫不猶豫的離去,她要去瓦當,尋那個讓她魂牽夢縈的男子,也許隻有他懷抱中的哪一些溫暖,才會讓她覺得,她並不是那麼的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