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全和沈士言年少無知,又怎會曉得一場大雪對可憐身上衣正單的百姓而言意味著什麼。他倆猶自沉浸在大雪帶給他們的無盡歡樂之中,就連吃飯時都在唧唧喳喳說個不停,商議著飯後要堆一個大雪人來玩。
“好愛哭”三人雖然是“方外”之人,但念及百姓艱辛,不免麵有憂色,鬱鬱寡歡。枯木道人更是麵沉似水,一言不發,照例喝完一碗米粥便起身離去。
韓鼎卻是一個老頑童,他被沈全弟兄倆的話題吸引,也興致勃勃地談起年少時的玩雪經曆來,並出主意道:“看樣子這雪一會兒就該停了,要不等雪停了以後,我們找個籮筐來抓麻雀吧。”
“好主意!”沈士言拍手笑道,“就是啊,我怎麼就沒想起來呢?”
沈全不解,問道:“抓麻雀?怎麼抓啊?麻雀那麼鬼精……”
韓鼎正要解釋,沈士言已經開始滔滔不絕介紹起書上看過的“捕鳥秘訣”了,無非是籮筐上栓根細繩,再撒點穀物那一套。
沈全一聽頓時恍然大悟,欣喜道:“三哥,你怎麼不早說呀,這個辦法可真不錯!”說著,飯也不吃了,急著問沈吉道:“吉伯,快幫我們找個籮筐啊!”
沈吉不知心裏在想些什麼,嘴上答應著,人也邁步出了門,可方向卻不是放雜物的房間。他邊走邊低聲自語道:”不行,我得去衙門看看去……“
這時,艾絲竹突然歎了一口氣,悠悠說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蒼茫天地,不也是個大籮筐麼?”
正興致盎然的三人不由一愣,郝學生已經接話道:“是啊,天地如籠,人生若棋,可惜勘破之人卻寥寥無幾,恰似那貪嘴的麻雀,隻為圖一時之快,卻身陷囹圄而不自知,真是可憐,可惜,可歎,可笑啊!”
說至此處,郝學生突然開始放聲大笑,眼淚都快要笑出來了。笑了一陣後,他扔下手中碗筷和滿臉錯愕的眾人,一聲歎息後,揚長而去。艾絲竹有些不好意思,衝眾人點點頭後,也隨著郝學生去了……
此時,屋外雪雖漸小,但狂風大作,呼號不已,似乎也在嘲弄這世人的愚鈍。
屋內一時間陷入沉靜,一老兩小三個“頑童”麵麵相覷,不知該說些什麼。
好半天功夫後,沈全才輕聲輕語慢吞吞地說道:“三哥,要不,我們還是堆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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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雪人終究也沒有堆成!
沈士言也許是被郝學生那番話影響了心情,胡亂撥拉幾口後,扔下飯碗不吃了,自稱要去補覺。出門前,沈士言還不忘回頭說道:“四弟,剛才郝先生說的話,其實挺有道理的呢!”
沈全稀裏糊塗地點點頭,目送三哥背影離去後,他心情一時有些失落,撅著嘴衝韓鼎說道:“師兄,你說我們真的就跟麻雀一樣麼?”
韓鼎伸出一隻胖手,摸了摸沈全的頭,苦笑道:“也許,差不多吧!”
這句話說完,沈全的嘴撅得更高了,韓鼎見狀,強自擠出一絲笑意道:“傻小子,快吃吧,想那麼多幹嗎?一會去你房間,我有話要和你講。”
“哦。”沈全答應著,心道:師兄要和自己說什麼呢?
正在這時,厚實的門簾一掀,忙著掃雪而沒顧上吃飯的元彪帶著一股寒意衝了進來,氣喘籲籲地說道:“老,老祖宗,幫主他來了。”
“幫主?”沈全一時腦袋有些發懵,韓鼎卻騰地一下站起身,悶聲說道:“他來幹什麼?”
“呃……俺不知道。”元彪被韓鼎的反應嚇了一跳,吞吞吐吐說道:“要不,俺去問問?幫主他剛到,人就在門口呢!”
“不用了,我出去看看。”韓鼎不知為何有些不高興,氣鼓鼓地走了,出門時還把元彪撞了一個踉蹌。
沈全這時已經想起元彪所說的幫主是誰了,不就是那個號稱將來要取韓師兄性命的家夥麼?他好奇心大作,哪還有心思吃飯啊?於是,他把手中竹筷往桌子上一扔,然後屁顛屁顛跟著元彪跑到沈府前院。
等到了近前,他眯著眼睛往門口照壁處一瞅,隻見韓鼎麵前正跪著一個人。
雪已經基本停了,但風勢卻越來越猛。一股勁風打著旋兒撲到那人身上,沈全隻覺眼前一花,地上跪著的那人已經抬起頭來,並貌似無意衝沈全這個方向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