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有些急了：“小棠！！”
再這樣糾纏下去，群屍暴亂，一不留神再被它們拖回屋裏，可就真的無法脫身了！
我一咬牙，後腳直接拖著喜娘跨出了門檻。
書生在門外接應，見狀就是一腳踩上去，“哢”，喜娘抓著我小腿的手應聲而斷，焦黑的軀體不甘地摔回屋裏，斷裂的手則落在屋前空地上，頃刻化為灰燼。
幾乎同時，大門開始自行合攏，吱呀作響的門後麵，焦屍姿態猙獰，爭先恐後地朝大門撲過來，像是要逃出生天，卻都差了一步，功敗垂成。
熊熊大火拔地而起，偌大宅院瞬間變成一座阿鼻地獄，火舌追趕著走投無路的焦屍，無視它們的哀哭與祈求，將它們一個一個吞噬殆盡。
漸漸合攏的門縫後麵，是一對對空洞黝黑的眼窩，和一雙雙拚命向前伸出的焦枯的雙手。
火光映天，那些比怨恨更甚的恐懼和渴望，最終都被嚴絲密縫地封鎖在宅院裏，不得超生。
沉重的大門鏗然關閉，門楣上掛著陳舊的牌匾，標識了它曾經的主人。
——“雲府”
門後哭嚎聲淒厲慘烈，無數雙手用力拍在門板上，一如他們臨死之前。
燥熱氣浪撲麵而來，灼得我雙眼澀痛，淚腺開始不自覺地分泌液體。
偌大一座府邸在燃燒的空氣中扭曲顫抖，我淚眼模湖地看過去，很不真實。
“這本來就不是真實的景象。”書生遮住我的眼睛，寬慰一般在我耳畔低語，“這隻是被困在梁旭的‘念’裏不得解脫的亡靈。火燒盡了，它們就消失了。”
“嗯。”
我點頭應了一聲，握住他覆在我眼睛上的那隻的手。
熱勢緩緩退卻，火光漸滅，餘下的灰燼在空氣中遊蕩，猶如祭奠的紙錢，抑或是迷茫的亡魂。
書生將我眼角的淚水擦幹淨，順便替我揉了會兒太陽穴，直到我覺得眼睛舒適多了，才輕聲問我：“咱們現在去哪兒？”
——天已經徹底黑了。
沒了衝天的火光，這座屬於亡魂的城池愈發沉寂而黑暗，仿佛墮入到無邊的地獄，沒有一絲光亮，或是生氣。
置身其中的我們連呼吸都顯得突兀。
即使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書生也能準確無誤地握住我的手。我不能視物，他便是我的眼睛，拉著我一步一步走出這座死亡之城。
既然是從孤墳裏爬出來的，那麼我們終究還要回到那座孤墳裏去，親手解決這一切。
有人比我們更早回到這裏。
不，也許說人並不合適——我們到的時候，梁旭正雕塑一般坐在棺材邊上，懷中抱著那具死屍娘娘，也不知維持這個姿勢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