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霎時退散,我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氣,卻被空氣中怪異的味道嗆得呼吸一窒,肺裏當時就是一頓翻江倒海,差點兒沒兩眼翻白口吐白沫。
奇怪,她都走了,這種味道為什麼還在?
有人從身後扳過我的肩膀,我順勢回頭,一對墨黑的瞳仁就這麼看進了眼睛裏。
“小棠……”書生將我上下一番打量,確認我沒出什麼事後鬆了口氣,“你跑哪兒去了?到處找不到你。”
我無意識地張了張口:“我……”
書生忽地“咦”了一聲,注意到地上落單的鳳頭鞋:“怎麼……”
瞥了一眼那隻鳳頭鞋,我麵無表情地移開視線。
“怪她自己跑得太急,把鞋給跑掉了。”
“跑的太急?”書生的表情有些啼笑皆非,“連鞋都跑脫了腳,小棠啊,你這麼急是要追誰呢?”
“什麼?”
我不明所以地回頭,驀然對上書生那雙墨黑的瞳仁,有什麼東西在腦中一閃而過,大腦片刻空白。
“還能有什麼?趕緊把鞋穿上,衣冠不整地像什麼樣子!”
書生極其自然地撿起鞋子,又極其自然地抬起我的左腳,我赫然發現,自己左腳竟然沒有穿鞋!
至於右腳……正完好地穿著另一隻鳳頭鞋。
不止鞋子,我看到自己身上大紅的衣裳,同方才喜堂裏新娘子的嫁衣如出一轍。
這是怎麼回事?
書生為我的左腳套上那隻錦繡紅綢的鳳頭鞋,他套得很容易,我卻感到左腳擠得生硬,連帶著右腳也覺得十分不適——明朝的纏足雖然區別於清朝病態的裹腳,但新娘子那雙鳳頭鞋瘦長精秀,顯然不適用於我這雙天生地養自由奔放的腳丫子。
“嗬,還挺好看。”書生看著我腳上的鳳頭鞋,滿意地笑了笑。
周身怪異的味道愈發濃鬱,我盯著自己身上沉沉的暗紅色,終於明白過來,這分明就是混合了檀香與血液的,大片大片附著在衣服和鞋子上,揮之不去的腥氣。
驚慌隻是一瞬,我很快便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書生神色如常,我冷冷地盯著他,以一種近乎命令的語氣,一字一句對他道:“幫我脫了。”
“嗯?”
“這鞋子不合我的腳,快幫我脫了!”
“瞎說什麼呢?”書生失笑,“光著腳的新娘子,像什麼樣子。”
“我是新娘子,誰是新郎?”
“新郎是……”話頭戛然而止,書生臉上浮現出一絲迷茫,“新郎……是誰?你怎麼突然成了新娘子……”
仿佛如夢初醒,書生詫異地睜大了眼,墨黑瞳仁裏隱晦地印出我這一身血紅嫁衣,“你什麼時候穿上去的?”擰著眉毛就要把我身上的嫁衣扒下來。
他的手還沒挨上我的衣角,就被人從後麵拉開。
幾乎是同時,身後有人用力把我扯過去,扯得我一個踉蹌,雙腳一陣針紮似的痛,先前緩和些許的右膝再度變得僵冷墜痛,登時疼得我冒出一頭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