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回頭看一眼，卻是梁旭隔著三步的距離獨自跟在我們後麵，很是沉靜寡言。
也對，除了我這個倒黴催的，還有誰會大半夜出現在這麼陰森偏僻的地方。
書生安慰我：“別管那些有的沒的，咱們先下山再說。”
我“嗯”了一聲，不再回望。
三人這般走下山，待到踏入城區時，已是拂曉。
今天的天氣似乎不太好，灰蒙蒙的透不出天光，總讓人疑心是要下雨。
更不好的是，這座城裏……空無一人。
無常對於生死人魂總是異常敏感，所以我可以肯定，這裏不僅沒有人，也沒有其它的活物。
這裏甚至連一絲風都沒有，寂靜而陰沉。整座城池空洞地回蕩著我一瘸一拐的腳步聲，粗礪而沙啞。
被窺視的感覺揮之不去，但又無跡可尋。
書生察覺到我的心神不寧，拍了拍我的肩膀，低聲道：“我看過了，沒發現人，也沒發現別的東西。你且安心。”
書生本就承擔了我身體大半的重量，這使得我除了行動不便外，其實還挺悠閑。既然他都這麼說了，我索性放下心，便開始在空城裏東張西望。
紅磚綠瓦，高屋建瓴，這些古色古香的建築看起來更像是某處保護完善的古城區，跟我腦海中那個大廈路燈廣場舞的城市大相徑庭。
這裏連個電線杆都沒有。
我問書生：“這是哪兒？”
書生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測：“應該是……東城。”
“這裏就是東城。”身後傳來梁旭低沉的聲音，語氣肯定。
幾乎是在梁旭開口的瞬間，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驀然變得十分強烈！
我猛地回頭，背後卻是空無一人。
書生臉色驟變：“梁旭呢？！”
我怔了怔，看著荒涼的東城，大腦有片刻放空：“不知道……”
“小棠？小棠你怎麼了……”
“……”我不知道……
“不，不對……”書生近在耳畔的聲音此刻卻有些飄忽不定，“小棠你看，這些人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
我倏忽清醒過來，看到周圍的人頭攢動。
像是一瞬間從拂曉變成了晌午，荒涼的街市眨眼之間變得熱鬧非凡，酒旗迎風招展，車馬川流不息，茶館客棧裏的店小二殷勤待客，小商販沿街叫賣的吆喝聲聽起來很有年代感。
如果說之前的城是死的，那麼現在的城就是一下子活了過來。
男女老少來來往往，都是古時的裝扮，但又明顯區別於書生在魏晉時的的寬衣博帶。我和書生成了人群中的異類，茫然四顧。
不知從哪裏躥出來一隻花貓，貼著我的腿跑過去，絆了我一個趔趄。
書生忙伸手來扶，墨黑長發撩起陰風一縷，吹得我打了個寒顫。
一個挎著菜籃的大嬸擦肩而過，我下意識偏頭朝她看了一眼，卻詫異地發現自己根本看不清她的臉。
也看不清其他人的臉。
所有人都生機勃勃。
所有人都麵目模糊。
我愈發覺得陰冷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