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劉彧成親那日,言戈此刻的心境毫無波瀾。
“阿戈……阿螢帶你回家,好不好?”
兩艘畫舫之間,黑洞洞的縫隙,像是天塹深淵,仿佛踏錯一步便萬劫不複。
微風吹動言戈的鬢發,思緒也隨它飛舞,縹緲無依。
言戈心中明白,此刻的自己並不想和劉彧走,即便他口口聲聲自稱劉螢,即便連劉休仁都道他是劉螢……
李止岸開口道:“阿戈,你同二哥說過的,要同劉螢共抵風雨。二哥陪你留在建康,留在你的阿螢身邊,沒人再會說你不配,二哥讓你成為唯一夠資格留在湘東王身邊的人!”
“二哥……我……”
言戈還來不及說完,隻聽見水下發出數聲巨響,畫舫便劇烈晃動起來。
圍著畫舫,泛起幾處巨大水花。電光火石的瞬間,言戈被劉休仁扯到身後,熹微也閃身擋在言戈身前。
“謹邡!謹邡!”
船體搖晃,加上熹微的喊聲,醉酒熟睡的謹防猛然驚醒。
平素謹邡憨直誠懇的眼,此刻殺意重重。執劍起身,幹淨利落。
水中飛身而出幾個衣著蓑衣的刺客,手持兵器落在畫舫上,將言戈等人團團圍住。
謹邡晃醒文遠,示意他帶彎彎躲到船艙下麵去。
文遠小小年紀,卻臨危不亂,抱起彎彎便下了船艙。
劉休仁拉著言戈,想將她也一並送進船艙裏。蓑衣人卻在此刻出手,兵器紛紛向劉休仁和言戈而去。
刀光劍影裏,劉休仁麵容冷峻,一手緊緊攥著言戈將她護在身後,一手持著謹邡遞來的長槍殺伐果斷。
這突如其來的刺殺,容不得言戈弄清狀況,便被劉休仁,熹微和謹防護著,見兵器落下揚起,鮮紅迸飛。
李止岸狠踏甲板,躍上言戈等人的畫舫,也與蓑衣人纏鬥起來。
雖說這幾個蓑衣人人數不多,卻訓練有素,配合默契。像劉休仁這樣在疆場殺伐無數,百戰百勝,應付他們也略顯吃力。
言戈看出這幾個人著力分散眾人視線,實則真正對付的隻有劉休仁而已。
劉休仁一麵應付他們,一麵照應言戈,被對方壓製,隻能守不能攻。
“王爺小心!”
陳妙登怕刺客傷到劉彧,便將畫舫向遠處劃去。
劉彧焦急地伸出手,對著言戈的方向大聲道:“阿戈!跟我走!”
眼見兩船越行越遠,言戈卻暗自握緊劉休仁的手,咬定與他生死與共。
交手這麼久,劉休仁早已看穿蓑衣人的用意。他們埋伏在船下這般久,恐怕並非尋找時機這樣簡單。隻怕是在等什麼人來,才肯動手。加之這幾個人明顯是衝自己而來,言戈待在這裏並不安全。
劉休仁長槍一揮,蓑衣人接連退後幾步。同時刻,他攬起言戈,一個旋身,將言戈拋出畫舫。
言戈隻覺得周身一緊,劉休仁的發拂過自己臉頰。
耳畔有人輕喃:“好好活著。”
敦煌城的兵荒馬亂裏,同樣的語氣,也有個人這般輕喃“好好活著。”
不要!
言戈睜開眼時,劉彧已經攥著自己的手,將自己拉上畫舫。
“劉休仁!”言戈這一聲喚得撕心裂肺。
劉休仁青絲揚起,長槍泛起寒光,冷峻的唇畔終於泛起笑意。
連回頭的時間也沒有,蓑衣人持劍躍起,一劍刺穿劉休仁。他青色外袍上霎時蔓延開詭譎的紅色,言戈的心倏然僵住。
劉休仁長槍一揮,挑開蓑衣人的胸口,鮮血濺在獸皮麵具上。
像是失了力氣般,劉休仁身子向後仰去,跌入水中,隨後蓑衣人也跌了下去。
“快救他!快救他!”
言戈發了瘋一般扯著劉彧衣襟,眼淚大顆大顆跌落。“求求你!救他!救救他!”
劉彧箍住言戈,想要讓她冷靜下來。
熹微等人也發現了劉休仁跌入河中,謹邡喊道“王爺!”
想要下水救人,卻都被蓑衣人纏住無法抽身。
言戈用力將劉彧一把推開,縱身躍入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