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1 / 2)

紅衣如火的俊朗公子,負手站著。隨著船的輕微晃動,燭光跳躍著,忽明忽暗,連他的臉都照不真切。

冷透了的酒灌入喉嚨,一路灼痛。他的目光一寸也不肯離開甲板上並肩躺著的兩個人,指節用力回握泛起青白色。

連名字都沒有的人……因她而活在郎朗日光之下,便是上蒼厚待……

熹微,熹微……哪裏是個男子的名字呢……

已是子夜,秦淮河兩岸逐漸安靜下來,絲竹聲,歡笑聲,或遠或近,時有時無。清風徐來,恰逢芙蓉花開,淡淡幽香隨著倏倏聲響,沁入心脾。

熹微原以為隻是風吹荷葉,發出聲音,卻在回頭時撇見一艘畫舫緩緩駛來。

潑墨山水的錦緞掛在船舲上,沒有鮮花修飾,單單四角係了琺琅銅鈴。夜裏的風並不大,鈴聲未可聞,卻能依稀聽見船上人的說話聲。

應當是有三個人,人影交錯,看不真切。可其中一人的身影,熹微一眼便可認出……

“劉休仁!他們來了。”

聽見熹微喚自己,劉休仁並沒有應答。他隻低頭看了眼身旁已經入睡的言戈,食指抵著唇畔,示意熹微不要吵醒了她。接著緩緩抽出言戈枕著的胳膊,將她抱起,進了船內。

言戈隻覺得身子一輕,本就睡得極淺,這樣一動便睜開了眼。言戈見劉休仁如刀刻般明朗清晰的臉出現在眼前,而自己正被他穩穩抱在懷中,原本淡淨的臉,霎時像塗了胭脂。

“阿戈……”

言戈本想玩笑著責怪自己怎麼睡著了,卻在開口的瞬間,被一聲呼喚止住,連笑容都凝滯在臉上。

不是劉休仁,也不是熹微。這聲音明朗深情,如它的主人一般儒雅非凡。

劉彧在另一艘畫舫上,聲音哽咽道:“阿戈,我來接你回家。”

接天蔽日的芙蓉中,兩艘畫舫並架而行。劃開成片的荷葉,在船尾處複又接連,看不出行駛過的痕跡,唯獨能聽見驚了魚兒,發出的撲水聲。

言戈注視劉休仁的額角,不敢移開視線。

而劉休仁的臂膀卻在微微顫動,他若有似無地苦笑,接著放下了言戈。

言戈卻不肯抬頭,垂著眸子,連喘息都異常艱難。

劉休仁拱手道:“十一哥,許久未見。”

劉彧還禮道:“十二弟告捷歸來,本王作為兄長理應設宴為十二弟接風洗塵。卻因為言戈的幹係,麻煩十二弟多日。”

李止岸在劉彧身後拱手道:“貧道李止岸見過建安王。多謝建安王願受湘東王所托照看言戈。”

受湘東王劉彧所托?

聽清二哥的話,言戈猛然抬頭,去看劉休仁。

他抿著唇,眉頭微皺,沉默著。

熹微道:“言戈……不是你想的……”

這時一個身姿曼妙的女子踱步從劉彧身後走出,打斷熹微。她唇畔掛著笑意,嫵媚道:“常聽王爺提起言戈妹妹,自打王爺知曉妹妹獨身來建康後,整日茶飯不思,寢食難安。派人去了信,求著建安王多多照應妹妹。”

言戈吃力地張了張嘴,許久才講出話來。

“照顧我……是彧哥哥拜托你的?送我回建安的話……是假的對不對?”

劉休仁一隻手負在身後,淡著眉目,不肯看言戈一眼。冷峻的臉像是蒙上霜雪,疏離陌生。劉休仁道:“十一哥說笑了,言戈身份本王自知輕重,何來麻煩一說?”他本就沙啞的聲音,此情此景聽來,言戈隻覺得肝膽欲裂。

劉彧沒有接話,隻是淡笑著對那女子道:“妙登,你且取來本王的玉扳指。”

片刻後,陳妙登托著鋪了緞子的茶盤回到甲板上。一盞碧玉茶托裏盛著裂成兩半的玉扳指,月色下冷玉如霜。

劉彧沉聲道:“你將它還給我,是什麼意思?阿戈……本王說過既然本王找到了你,便再不許你離開!

你不記得了麼?你說過等本王給你一個家!你說過木蘭雖美,卻是無情,花期過了終究留不住……本王為你種了滿園廣玉蘭花,不再有花期,永不會落。”

言戈此刻才肯去看劉彧,他藍色外袍,卓然站在甲板上。衣角微動,神情悲戚。他瘦了,比起在敦煌時更憔悴。他身側的女子則是剛剛新立的側妃,陳妙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