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有生莫墜帝王家(2 / 2)

什麼!我踉蹌地後退了兩步。如此狠毒的計謀,我不相信是王弟自己想出來的。他雖然不愛朝政,可也絕對不是能夠輕易犧牲親人的暴君。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我質問他。

“為什麼?我隻是好心讓你知道真相而已。對了,順便告訴你,把你困在這裏,我還打算好好地利用一下。畢竟,日後怕是沒有機會了。”他見我臉色不好看,又接著說:“寧國內亂,不知帝姬希望誰能君臨天下呢?若是安陵鑠勝,帝姬還是寧安昭仁長帝姬;若是贏夙勝,那帝姬可就是王後了。不過,誰知道帝姬是不是千百年來第一位女帝呢?不知道哪個才是孤的王弟想見到的結果?”

“本殿要見安陵莧,馬上。”我說得異常堅決。我要問清楚她緣由,她不似那麼沒主見的人,怎麼會無緣無故替王弟賣命。

“將死之人,見了又能怎樣?”他不屑道。

“本殿要見她!”到底還是不能夠看著自己的血親被當成一顆棄子,淒慘地終其一生。她才年華正好,她還有心心念念的人。她本可以幸福的。

“好,既然帝姬堅持,讓你們一見又何妨。”他頓了頓,而後笑道:“不過帝姬若有話要問,就得趕快了,不然,她堅持不久。”他喚人把我帶到死牢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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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牢內一股腐臭的味道。死刑犯跟身後的黑暗融為一體了,隻剩下眼睛渾濁地發亮,不斷在嚷嚷著:“救命!救命啊!”

為我帶路的人瘦小,佝僂著身子,他對死牢裏的種種見怪不怪,若是有人敢吵得厲害,就讓身邊的侍衛把他揪出來毒打一頓。我的身份擺在那裏,又是陛下親準前來探視的,是以他一路上對我是百般討好。但我覺得,死牢內的人,跟這死牢一樣,令人惡心。

畢竟是王族中人,就算犯了死罪,跟一般的死囚待遇還是不可同日而語。他把我帶到一個簡陋卻幹淨整潔的石室裏,告訴我要見的人就在裏麵了。

我讓他們退下,可他們說為了保證我的安全,不能單獨讓我跟安陵莧見麵。果然,這些人就是腐肉中的蛆蟲。

我從發髻上拔下一支金步搖給他,他們立馬就畢恭畢敬地離開了。

走進室內,我見到了安陵莧。隻一晚的時間,她便憔悴得像開到荼蘼的杜鵑,披頭發散,唇角染血。身上大紅的喜服,被血染得甚是妖異。她已經異常虛弱了,一動不動地伏在地上,長長的裙擺散開,如遍地的彼岸花。

我輕輕地捧著她的臉,不敢亂動,可她還是被我驚醒了。眸中的喜色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憂慮。她說:“王姐……快走……快……離開……”說罷,吐出一口鮮血。

“他們怎麼敢這樣對你!你是,你是我寧國的丹廷郡主。我說過你會好好的……”鼻子酸酸的,眼淚在打眶。她真傻,這麼傻的女孩兒怎麼可能狠得下心去刺殺呢?

“為什麼要刺殺軒丘琅?是誰讓你這麼做的?”掏出手帕,我為她抹去唇角的血,可是好像怎麼抹都抹不完。就如同寧國土地上開始流淌著的鮮血。

她又咳出來幾口血,艱難地開口說:“喜帕……喜帕……字……”幸好我隨身帶著那方喜帕,仔細研究,發現它是雙層的,撕開它,裏麵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我認得出,那娟秀的字跡是她的親筆。

見我找到了喜帕中的字,她強扯出一個笑容。她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隻能動著嘴唇,似乎在說不後悔。

然而,後悔的人是我,我為什麼沒能阻止這場和親。為什麼要多犧牲一個人。我把她的手,貼在我的臉上,柔聲跟她說:“放心,沒事的。王姐跟你一起會寧國,好不好?薑澄在寧國等著我們呢。”她的手心愈發地冷了。

聽到“薑澄”這兩個字,她甜甜地笑了,那是她這輩子的幸福。明明第一次離幸福這麼近了,沒想到還是一場黃粱夢。

放下她的手,我抽了兩下鼻子,信誓旦旦地跟她說:“莧兒,在這裏等等王姐。王姐馬上讓軒丘琅把你放出去,我們一起回寧國。堅持住啊。”她點了點頭。我轉身就走,不敢再看她一眼。

我從來不是個容易心軟的人,但我依舊沒法眼睜睜地看著親人為我而死。我不殺柏仁,柏仁卻因我而死。

等我前腳走出死牢,後腳便有人去稟報說,寧國丹廷郡主薨。

她是寧國的郡主,堯國的王後。身份之高貴,卻因刺殺死在了堯國的死牢中。攏共不過一天的時間。這件事往後被史家傳得神乎其神,各種版本盛行,唯獨沒有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