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去心知更不回(2 / 2)

我輕笑說:“仁慈?這個詞對我來說,太陌生了。”不過是隨手的善舉,我並不認為自己算得上仁慈。

他臉上的表情高深莫測,用僅有我能聽得見的聲音,說:“雲衍知道什麼時候該仁愛,什麼時候該鐵血。他才是天生的帝王之選。”我的心瞬間冷了一半。他的話不是挑撥離間,是我最不想承認的事實。雲衍的確有治國之才,並且不在我之下,而且他戰功無數,深得民心,擅於恩威並存,手下忠心猛將數不勝數。若然他要造反,隻怕這寧國要拱手相讓。

可能在不少人看來,我跟他的結盟,是與虎謀皮。但我相信他,他不是那樣的人。除非,到了迫不得已之時。

在我凝視著他的背影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突然轉過身來,與我對視。我嚇了一跳,為了掩飾,示意他繼續出發。

整隊前進。那些得了錢財的流民,心懷感激之意,自發地在一旁目送我們離開。

迎麵向我們信馬而來一個藍衣男子。他見了我們毫不避讓,一身冷傲的氣勢和胯下的烏蹄白馬令護衛們不敢輕舉妄動。軒丘浥跟雲衍,皆暗自打量著他。可他視若無睹,不緊不慢地走來。

等到走進了,我才算看清他的相貌,五官端正,中人之姿,屬於那種在人海茫茫中難以辨認出的人。然不得不提的是,他的眼神,尤為犀利,仿佛能看透一切,卻又帶著睥睨與不屑。直到與他目光對視,他突然流露出一絲憐憫,被我捕捉到。我不懂他為何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莫名地讓我心慌。

他駐足在我旁邊,讓所有人都警惕著,提防他。我也緊張得握住拳,並不是害怕他攻擊我,而是覺得有一種無形的壓力。

“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聲音緩緩響起,似從天邊傳來的天籟之音,悅耳且魅惑。等到聲音停止之後,他已經離開了。他的話是什麼意思?環視了一下周圍人的表情,他們似乎聽不到那句話。莫非他是傳音給我的?為什麼要這麼做?

那時,我雖然疑惑,卻並沒有因此一直糾結。等到十年後的今天,我似乎能夠認出那眼神,那聲音。十年,到底讓我忘了多少?而他,在我的前生,到底又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想到這裏,我不由得苦笑,前世今生我們的糾葛早就已經注定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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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在二十日後達到堯國的,一路還算順風。除卻雲衍對軒丘浥不時的一些冷言冷語,以及軒丘浥對雲衍的不聞不問。

堯國的風光與寧國大不相同。堯國富庶繁華,而寧國則風光秀麗。素聞堯國盛產玉石,果然一路上琳琅滿目是玉石店鋪,連街頭小巷都有小販在賣玉器。來往路人身上的飾品,大多為玉簪,玉鐲,玉佩,玉耳環……

見我好奇,雲衍便對我說:“堯國愛玉,但這佩玉可是大有講究的。”他故意賣個關子,不直接告訴我。我哼了一聲,把路人打量了一番,自信滿滿地說:“未婚女子佩白玉,已婚女子佩碧玉。”

他得意地笑了,道:“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這堯國的男子,在及笄之年,會親自采一塊碧玉,雕琢成簪,送給自己未來的妻子……”

望向軒丘浥的背影,一時間我心情複雜。

預計還有十天才到達堯國國都。在第九天的晚上,雲衍收到一封密報,上麵寫:射日台倒,傷民夫數千人;旱災流民揭竿而起,鄴城已陷。

他說他必須趕回去主持大局了。我點頭答應。再他轉身的那刻,我差點癱倒在地。千瘡百孔的帝國,終於支撐不住了嗎?凝視著他離開的背影,我想讓他留下來陪我,就算隻有一炷香的時間也好。我真的害怕。此刻,我才發現,自己沒有想象中的堅強。遠遠沒有。

但我有什麼樣的理由留下他呢?在他麵前,我是帝姬,是他的盟友。他要的是強有力的支持,而不是懦弱,會感到害怕的安陵靜姝。

長夜漫漫,不成寐。遂到驛站外隨處走走。

經過安陵莧房間的時候,一條黑影閃過,待我想要前去探個究竟,燭火卻熄滅了。今夜無風無月。周圍一片黑暗,隻聽得蟲鳴之聲。

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卻突然發現背後有人在靠近。回首一看,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