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口一句。武將沒你們王族講究。”他一向是瞧不上那些繁文縟節的。但他始終是沒有隨便替小山取名,可見,他還是很重視這孩子的。
“燼。一切肮髒罪孽,皆止於烈火。火焚毀世間,希望將在灰燼中升起,新的秩序在灰燼上建立。”我希望他能夠活在一片清明的晴空之下,而不是在腐爛的帝國。
“好,就叫贏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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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之期已過。
我喚人駕馬車,去把安陵莧接回來。本來吩咐一句話下去便可備好車馬出發,然而我卻私心地拖延。時間不多,但也算是令自己稍為心安一些。
原想早上出發的,拖到了日落黃昏。到達之時,天邊的殘陽快要被晚霞吞噬。她獨自等在茅屋前,扯起一抹平靜的笑。這笑讓我甚是傷感。也許,眼前的人,讓我想起自己曾經的身不由己。
她說:“走吧。”
同是帝王家的女子,我們都該是堅強的。與天下相比,兒女情長算得了什麼。人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但事實真的如此嗎?大多數人,在利益、名聲等等權衡之下,率先放棄的便是真情。情之一字,何其廉價。
兩道身影隨著車馬聲的遠去淹沒在夜色之中。
那時的我,沒有察覺到不遠處有個男子,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遠去的車馬,等到車馬消失已久,他才離去。那人,正是薑澄。
隨著送親的日期逼近,我心緒愈加不寧。不止是我,雲衍每天出門的時間更早了,回府的時間更晚了。王弟讓軒丘浥跟我好好商討一下大婚上的禮節習俗,可這種事本來該由宗廟負責。但王命不可違,是以,我倆不時聚在一起,下棋品茗,卻鮮少討論和親之事。
雲衍好像特別的不歡喜王弟的這道命令,每每我跟軒丘浥見麵之後,他便黑著一張臉,似乎我做了什麼錯事一般。左思右慮,我估摸他是怕我跟軒丘浥結盟,從而拋棄他這個盟友。但我安陵靜姝一言九鼎,怎會見利忘義,既然我沒這心思,自然是不多加理會他的反常。
在這提一個插曲。七日之期後,一切如常,又似乎有哪裏不一樣了。安陵莧終日待字閨中,而薑澄,依舊那般把政務打理得井井有條。隻是,有時候跟他議事,他會走神。這是從前沒有過的。
仔細一看,他清瘦了不少,往日溫潤的人,近日頗為憔悴。
我於心不忍地對他說:“忘了吧。一年,三年,五年……總會有人走進你心裏,總會有回憶被淡忘的。”
他雲淡風輕地回答道:“她向殿下求七日時間,就是不想忘。卿若記得,我豈敢相忘?”薑澄他雖看似文質彬彬,但卻比一般人倔強,認定的路就不會回頭。若非如此,他怎會忤逆自己的父親,為我辦事呢?
也罷,外人怎麼能管得了情事?況且,我自己也是忘不了,放不下,又有什麼資格說別人呢?
我以為我們之間的談話,到此結束了。他在離開之前,停住了腳步,聲音中夾雜著悲傷地問我:“殿下,她會過得好的吧?”
“嗯。她會是堯國的王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且,她是我寧國的和親郡主,連堯國國君都該禮讓三分。”
“如此便好。”最後,他還是黯然離開了。
從前,含煙曾問過我,為何跟雲衍約定大局已定之後便還各自自由,卻不告訴軒丘浥。我該如何告訴他?我又有什麼理由讓他等?我又要讓他等多久?
太多的不確定。誰敢說,我跟雲衍會一直活到那一刻的到來?他離開故國,離開親友,來到寧都,不就是為了遠離紛爭嗎?而我說著愛他,卻隻能把他拉進陰謀詭計之中。捫心自問,我還做不到像安陵莧那般勇敢。倘若我隻是個平凡的女子,必定與他生死相依。可我,是帝姬,是要擔著天下重任的人。我舍不得把肩上的擔子分給他。
渾渾噩噩地過了一些時日,眼看就要到送親之日,寧都竟是一派平和寧靜,連先前大街小巷上的流民乞丐都被驅逐出去了。似乎有人要刻意地掩飾太平。
那張無形的網,已經編織好了。隻等眾人落網。我強烈地預感到,此番去堯國必定會有翻天覆地的大事發生。可我卻不得不去一趟,或許是我作為帝姬的驕傲。我篤信自己能解決。然而,這一別,再回來之時已是十年後,早已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