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小村情事(2 / 3)

大家聊著這幾本書,話題自然而然落到了這位作家寫的散文上麵。除了建國不知道這位作家為何許人也外,其餘的人或多或少讀過該作家寫的文章。

“就這位作家寫的一些文章而言,他完全可以稱得上大師。不過我不太喜歡他在一些場合中那種居高臨下的講話方式。我看過一期歌手比賽的節目,這位作家是評委,聽了他對一名歌手的文化素質點評後,我心裏特不舒服。我們何必苛求一名歌手非得了解唐詩宋詞元曲呢?一個人的經曆不同,受教育程度不同,愛好興趣也不相同,正所謂‘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文化素質測試幹嘛不多考些音樂方麵的知識呢?至於有人認為現在的歌手們文化素質太低,甚至不知道炎黃是誰,那是教育的問題。如果課本裏多些曆史方麵的知識,多些愛國題材的事例,電視裏多演些這樣的節目,問題不就解決了嗎?我們的長輩大都沒有受過教育,當中鮮有人能把國歌完整唱下來,對於一些重大曆史事件和人物更是‘不知有漢,無論魏晉’。他們知道嶽飛是因為電台播過《嶽飛傳》;電台裏沒有播過文天祥,自然不知道文天祥是幹什麼的。中央電視台應該專門設立一個文化曆史頻道。中華五千年文明,愛國人物、名人誌士何止千萬?一輩子聽不完、看不完。話題扯遠了,再拉回來。我對攻擊這位作家的一些人也很不滿意,很多人不過想借批評他的機會出點兒小名罷了。我認為他在*中寫過哪些文章不重要,是誰寫作班子的成員也不重要。*結束時,他不過三十左右歲的年紀,和我們現在的年齡差不多,看問題的廣度和深度與今天相比,自是不可同日而語的。另外,當時的政治氣候也不允許他表達不同的思想,否則其命運就會和遇羅克、張誌新、林昭一樣。即使他在*中寫過一些當時政治論調的文章,甚至犯過一些錯誤,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想他還不至於親手整過誰,否則我們也看不到這些頗有深度的散文了。作為他本人也應該正確地對待這些言論,在*中寫過什麼,做過什麼沒必要去掩飾,就算在*中打死過人也要勇敢站出來承擔責任。純學術的討論,我舉雙手讚成的,文章中哪些觀點不正確;哪些事例有待考證;哪些詞語使用不當,都可以進行爭論。八十年代的一些作品曾引發過很大的爭議和討論,如張賢亮的《男人的一半是女人》、路遙的《人生》、禮平的《晚霞消失的時候》等等。那一時期的爭論對繁榮文化起了很好的推動作用,是值得推崇的。”誌勇首先就這位作家及其散文進行了一番評論。

“誌勇的話很有道理。就拿我家老爺子和我二叔來說,曾當過造反派,曾刷過大字報,要不是我奶奶給他們以毀滅性的打擊,還真說不準二老會在*中幹出什麼事兒來。*結束後,我爸和我二叔在學習班裏呆了好長一段時間,如果說不清楚的話,甭想出來!以當時的清查力度看,倘若有問題肯定會被逮起來!由此判斷這位老兄肯定沒什麼大事兒!我們小時候不也整天叫喊著打倒×××嗎?說他是*餘孽的人沒準兒也喊過類似的口號,寫過類似的文章,不過沒有這位老哥出名罷了,當然沒人會注意了。現在看到這位老哥出名了,就眼紅上了,實在沒意思。時下某些評論作品的人,不但自己生不出雞蛋來,而且連雞蛋是啥滋味都嚐不出來,淨瞎嚷嚷。”聯想到父親和二叔的經曆,李朝陽立刻對誌勇的觀點表示支持。

“朝陽的話還真說到點子上了!處於那個時代的人,有誰沒說過錯話,有誰沒辦過錯事呢?柳青是我十分佩服的作家,我絲毫不懷疑他的人品及他對祖國對民族的感情。他嘔心瀝血的作品——《創業史》在文學史上zhan有很重要的地位,這部未竟作品同樣有時代的局限性,難道也要給柳青扣上*餘孽的帽子嗎?十年*,人和事兒十分複雜,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需要大量曆史資料和數據去論證哪些東西是必須拋棄的,哪些東西又是可以為今天所借鑒使用的,這才是辯論的終極目的。如果為了批判而批判,為了歌頌而歌頌,那麼跟兩個罵大街的婦女有什麼區別?汪精衛是民族的罪人,但他當初也曾寫下過‘慷慨赴燕市,從容做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的詩句。我們不能因為汪精衛是大漢奸就說他寫這首詩時,如何虛偽,如何居心叵測,他由熱血青年淪為頭號漢奸是一步步的,沒有天生的漢奸,也沒有天生的英雄。中華五千年的文華,諸子百家各種思想都有,治國教民不一定非得以儒家或法家思想為主,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剔除奴性、劣性等糟粕,集諸子百家之精粹,完全可以構建出一套為中華民族所恪守的禮法規範。我比較讚同誌勇加大愛國主義宣傳力度的觀點。我認為應該自幼兒園起就開設一門以實踐為主的中華禮法課,讓孩子們在各種場景中模擬演練,而不是書本上的說教。慶華接受過兩種不同文化的教育,我們還是聽聽慶華對文章的感受吧!”風把話題重新引到了這位作家的文章上麵。

“我也讀過這位作家的一些文章,感觸最深的是他所寫的一篇關於中華民族曆史的文章。關於中華民族的含義曾一度困擾著我。在日本時,我常常問自己:我究竟算不算中華民族的一員呢?在清華上學時,我查閱了很多關於中華民族的資料。‘中華民族’這個詞彙是近代才出現的,當時主要指漢族。梁啟超、楊度、章太炎等人是使用‘中華民族’一詞的先驅。外蒙欲獨立時,袁世凱為了促使庫倫活佛打消獨立念頭,致書庫倫活佛,書信中首倡‘中華民族說’。後來,孫中山把自己提倡的‘五族共和說’進一步完善,主張把中國各民族融化成一個中華民族。《現代漢語詞典》裏關於中華民族含義的解釋是這樣的:我國各民族的總稱,包括五十六個民族,有悠久的曆史,燦爛的文化遺產和光榮的革命傳統。按照詞典的解釋,我還真不算中華民族的一員。我沒有中國國籍,一半兒日本血統,說不清該劃歸國內的哪一個民族,很多海外的華僑與我的情況相同。而我與那些海外華僑一樣,靈魂早已和中華民族融為一體。我的父親雖然是百分之百的日本血統,但他對中國對中華民族的樸素感情與普通中國人沒什麼差別,因此我認為詞典關於中華民族的含義的解釋是不準確的。中華民族的含義不單單是個地域範圍內的概念,她的形成經曆了一個十分漫長的曆史過程,是個動態的概念。她的形成與中華文明的締造、傳播、影響有直接關係,國家疆域隻是她形成中的一個條件。按時間來劃分,今天所說的中華民族應該形成於清朝統治的鼎盛時期——康乾盛世時期。當時國內各個民族在中華文明的影響下,經過千百年的相互交流、相互融合形成強烈的歸屬感和認同感,包括流亡海外的明朝遺民雖不承認是大清子民,但都認為是中國人,是炎黃子孫。我剽竊前人的成果,借鑒馬克思關於民族的定義及民族特征,幹脆給中華民族下了個定義:中華民族是中華各族兒女在締造和弘揚中華文明的過程中,在相互交流融合的過程中,在自覺維護祖國獨立統一的過程中,所凝結而成的穩定共同體。我這裏所說的各族是指在中國曆史上存在過的各個民族,包括他們的後裔,這個範圍要比五十六個民族的範圍大得多。談論中華民族是離不開中華文明的,隻要中華文明不消亡,這個群體就不會消亡;中華文明影響的範圍越大,中華民族的涵蓋的範圍就越大。中華文明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明之一,是世界上唯一的、統一的和連續的文明。這種文明極具包容性、穩定性,容易吸收其它文明的營養卻不被同化。任何一種文明的傳播、影響都需要一定的空間和時間,中華文明也是如此。中國曆史上形成的遼闊疆域、長期的統一局麵,為中華文明的發展提供了空間和時間。漢族是中華文明的主要締造者,中國曆史上的其它民族在與漢族的交戰、交流、融合中,接受了這種文明,並為其發展做出了重要的貢獻,正是在這個基礎上逐漸形成了今天意義上的中華民族。我們今天評價一個人是不是中華民族英雄應該從三個方麵去衡量:一、個人行為是否符合中華文明中的道德行為規範;二、個人與中華文明的相互作用關係;三、個人利益與中華民族利益的關係。同時,要注意兩個誤區:一、不應該以今天的客觀事實結果作為衡量中華民族英雄的標準;二、不應該以血緣、族緣關係作為衡量中華民族英雄的標準。因此即使鄭成功具有日本血統,他仍然是中華民族的英雄;即使吳三桂後來不反清,他也不是中華民族的英雄。”

“慶華的觀點很新穎,不過有的地方我沒理解透,按照這個解釋是否意味著日本侵略中國的時間再延長數年,中國各民族會像接受滿清統治一樣而接受日本帝國的統治,今天的中國又多了一個大和族呢?”誌勇就中華民族的含義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

“絕對不會!從人類社會的發展趨勢上看,整個世界不是大同就是毀滅,民族總有一天會消亡,從這個意義上說民族是個動態概念。民族又有相對的穩定性,一旦形成是不會在短時期內改變的,這與文明的穩定性密不可分。滿清入主中原與日本侵略中國有著本質的區別。滿族本身並沒有一套完整的文明體係,滿族也是在中華文明的框架之下發展壯大的,不同的隻是一些風俗習慣,不過是腦袋後多了一條辮子而已,跟漢王朝政權的更迭沒什麼區別。在王朝政權更迭過程中,‘揚州十日’、‘嘉定三屠’的事件比比皆是,隻要沒動搖原有的文明基礎,是不會遭到強烈排斥的。康乾盛世時期,‘反清複明’的呼聲已經十分微弱了。假如清朝建立初期就對中華文明進行大肆毀壞,其統治絕不會持久,肯定超不過一百年。有人說如果沒有林則徐的‘禁煙運動’就不會有‘鴉片戰爭’甚至說如果讓西方列強統治,中國會比現在發展的快,並把香港和澳門作為佐證。這種說法甚為可笑。西方列強擴張建立殖民地,哪個國家弱就侵略哪個國家,殖民地是被奴役、掠奪的對象,看看今天的非洲就會知道西方列強統治下的中國會是什麼樣子,況且中國近代史已經證明了一切。香港和澳門發展得快是兩地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決定的,與現在沿海城市比內陸城市發展得快的道理一樣。西方列強大肆毀壞中華文明,因此國內反帝的浪潮一浪高過一浪,直至把列強趕出中國。我再說一下日本,我在日本生活了幾年自然比你們更了解日本,更何況我還有一半兒日本血統。日本侵略中國之前已經形成了一套完整的‘皇國史觀’。什麼是‘皇國史觀’呢?我簡單說一下,皇國史觀’的核心是將日本的種族、天皇、宗教、文化等說成是世界上‘最優越’的;將日本軍國主義者發動的侵略戰爭視為‘自存自衛’和‘解放亞洲’的‘正義之戰’;將為侵略戰爭賣命看作效忠天皇、‘為國捐軀’的‘英靈’。宣稱:‘世界上有許多國家,但由神直接生出的,隻有我日本國’,‘我國是天照大神的本國’,‘其他諸國則皆……卑賤之邦’。大和民族是由神選定的民族,都是天照大神的子孫;天皇是現實人間的神,是國家一切的中心;八紘一宇是最高理想,以天皇的名義統一世界,是走向人類恒久和平的大道;日本民族所進行的戰爭,是為完成曆史的使命而進行的聖戰。比如日本明治時代啟蒙思想家、被稱為日本近代化之父的福澤諭吉在談論日本與亞洲其他國家的關係上就曾說:‘以武保護之,以文誘導之,速使其仿效日本進入文明之域,或者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以武力脅迫其進步’。中華民族在當時日本人的眼裏,不過是劣等民族,是不配享有這麼多的土地和資源的。劣等民族無疑等同於螻蟻,是奴隸,是‘馬魯他’,殺光了是行善。在‘皇國史觀’的支配下,一個連雞都不敢殺的日本人到了中國也會毫不猶豫舉起屠刀向中國人的頭上砍去!持讓西方列強和日本統治觀點的人連最起碼的曆史責任感和民族自尊心都沒有,異族在屠殺、強奸、掠奪同胞的時候,他媽的還在為異族鼓掌叫好,如果中國人都是這樣,這不是劣等民族又是什麼?”慶華說到這裏十分氣憤,一口氣喝光了杯子裏的水,又點燃了一支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