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11月10日
學生及家長都聽得很認真。在學生和家長心中，風的學習方法和經驗是金科玉律，價值連城。風曾經編織了一個在學習方麵的神話。其實，風在信中闡述的道理和方法並沒有高深之處，隨便翻幾本介紹學習方法的書都可以找到類似的觀點，但這些經驗和方法經風說出來涵義就不一樣了，風是學生家長在學習方麵的偶像，人們崇拜偶像，自然對偶像的話深信不疑，與同樣一首歌經不同人演唱效果不同的道理是一樣的。主題班會結束後，許多學生和家長仍不願意離去，圍著蓮問個不停，蓮耐心予以解答。學校領導對這次主題班會的效果非常滿意，特意組織其他班級學生來參觀，並利用間操時間宣讀風的來信，從而又引發了風和蓮關係的討論。一些好心的人暗自為蓮擔心。作為天之驕子的風能與蓮走到一起嗎？時下正流行李春波的歌曲“小芳”，蓮會不會又是一個“從沒流過的淚水隨著小河淌”的“小芳”呢？其實這些人的擔心是多餘的。蓮收到風寄來的高校資料和信件的同時，還收到了幾本法律書，其中一本書裏夾著一個精美的書簽。書簽是用硬塑封好的一枚火紅的楓葉，上麵是一闋詞：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天天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蓮當然明白一向把感情藏得很深的風送給她這個特別的書簽意味著什麼。
轉眼就放寒假了，一放假蓮便被譚小琳和孫麗欣盯上了。譚小琳和孫麗欣讓蓮幫忙布置新房、參謀選購結婚物品。本來誌勇和建國都不想這麼早結婚，想等上個一年半載再說，無奈老人們的想法都是一樣的：既然到了法定結婚年齡，工作又穩定了，就應該早點結婚，早結婚早生子早借力。誌勇和建國都是孝子隻好遵從父母的意願。為了便於朋友們參加婚禮，誌勇和建國都把日子定在元旦以後，而且選在了同一天，飯店也是比鄰的兩家。誌勇和建國私下開玩笑說，最好兩人的兒子也在同一天出生，將來也讓兒子磕頭拜把子。
東北的冬季晝短夜長，“貓冬”的人們睡得早、起得晚，吃兩頓飯。蓮吃完早飯已經快九點了，穿好大衣騎上車子去風家裏。風的母親答應給誌勇和譚小琳；建國和孫麗欣，兩對新人鉸喜字，受譚小琳和孫麗欣的委托，蓮看看喜字鉸得怎麼樣了。風的父親不在家，家裏隻有風的母親和傻小子。這一階段，風的父親一直幫著誌勇家和建國家籌備婚事，這也是鄉俗，紅白喜事沒有一家辦的。蓮來了，風的母親十分高興，讓蓮脫鞋上炕，順手拉過一個小被把蓮的腳蓋上了，關切地說：“小蓮，很冷吧！瞅瞅，小臉都凍紅了，來嬸子給你捂捂手。”說著把蓮的兩隻小手攥到她的手心裏。風母親粗糙的雙手讓蓮覺得很溫暖。一會兒蓮的手就暖和過來了。風的母親下地打開了箱子翻出了幾個蘋果，洗幹淨後放到盤子裏，端到蓮的麵前，順手塞給傻小子一個。風的母親滿臉慈愛地看著蓮吃蘋果。她打心眼兒裏喜歡蓮，期盼著蓮能以兒媳婦的身份邁進家中的門檻。
“嬸，小琳和麗欣托我過來看看喜字鉸好了沒有？”
“昨個兒就鉸好了。俺尋思今個兒就送到誌勇和建國家去，讓他們倆的媳婦過來看看，也不知孩子們能不能相中？”風的母親邊說邊從五鬥櫥裏取出了一疊鉸好的喜字。傻小子也湊了過去，想要看個究竟。
風的母親指了指凳子對傻小子說：“傻兒子，乖乖地坐在那裏，這東西不能動！動了，娘就生氣了。”傻小子很聽話，隨即坐回了原處，又陷入了無意識的狀態。
風的母親小心把喜字在炕上鋪開，讓蓮幫著相看是否合適。鉸好的喜字圖案不一：有的圖案是龍鳳呈祥；有的圖案是麒麟送子；有的圖案是喜鵲登枝；有的圖案是鴛鴦戲水……蓮沒想到風的母親手這麼巧，每一幅喜字都是一件藝術品，如果放到商店裏出售，肯定會有許多人願意收藏。蓮由衷地讚歎道：“嬸子，你鉸得可真好！這樣的喜字，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誰見了都會滿意的！”
“嬸子鉸得好嗎？你要是稀罕，嬸子教你鉸喜字。嬸子盼著能親手給你和小風鉸上喜字，唉！就怕嬸子趕不上你們的好日子了。”風的母親歎了口氣說。
風母親的話讓蓮的心頭一緊，蓮對風母親的身體狀況十分了解。今年秋收之後，蓮特意陪著風的母親到齊市第一醫院檢查了一次身體，檢查結果顯示風母親的心髒狀況很不好。風的母親對她自己的心髒狀況也非常清楚的，隻不過很剛強，從來不對外人提起罷了。
“嬸子。”蓮叫了一聲，眼圈兒便紅了。
“傻孩子，人總是要死的，嬸子這輩子活得很知足。小風有出息又孝順，還有你這麼一個好閨女惦記著嬸子，嬸子還有什麼不知足的？要說不放心的也就是你和小風的事，俺家小風心思重，有什麼話不願意說，都擱在心裏頭。嬸子也知道小風的心思，小風和韓露那孩子感情很深，一時半會兒放不下，也是人之常情。你對小風和俺老公母倆好，小風心裏裝著呢！俺家小風不是喪良心的孩子，等俺小風畢業了，俺和你叔就催小風早點把你們的事辦了，俺就算是死了也可以閉上眼睛了。”
“嬸子！”蓮叫了一聲，把頭埋在風母親的懷裏，晶瑩的淚珠止不住掉了下來。風母親的眼睛也濕潤了，她輕輕撫mo蓮的黑發，就像撫mo一件珍寶。
過了一會兒，風的母親意識到話題可能太沉重了便換了一個話題，談起風小時候的事。
“小風打小就喜歡嬸子鉸的窗花。一到過年，小風都要在窗戶玻璃上貼上嬸子鉸的窗花，也貼在他罐頭瓶做的小燈籠上。年午黑的時候，小風提著貼著窗花的小燈籠去找慶華、建國那幫孩子玩。那幫孩子也稀罕嬸子鉸的窗花，圍在嬸子跟前求嬸子鉸窗花，嬸子都給他們鉸。一晃兒，孩子們都長大了，都快成家立業了，你說嬸子能不老嗎？”
蓮把頭緊緊依在風的母親懷裏，靜靜聆聽風的母親說話。透過時光幃帳，蓮似乎看到一個瘦弱的小男孩兒趴在窗台上欣賞母親剪的窗花。玻璃上凝結著似玉米、似蘆葦、似楊柳一樣的霜花，霜花與窗花相互映襯成為一幅絕好的圖畫。小男孩的父親坐在凳子上默默卷著旱煙；小男孩兒的母親在炕上一針一線納著鞋底。屋子裏暖暖的、靜靜的，滿是溫馨、滿是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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