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怪哉先生”的“遭遇”,風和朋友們永遠都不會知道,風早把報考中專的事兒忘了,也不曾對朋友們提過此事,現在大家的話題正集中到誌勇身上。誌勇的眼睛已經近視了,鼻子上架著眼鏡,被小海取笑為“四眼田雞”。誌勇對就讀的師專非常不滿意,不要說那破破爛爛的校舍,單是個別老師的素質就令誌勇非常反感,乃至於“出離憤怒了!”師專教師的工資都很低,很多教師買不起房子,隻能租房子住,就算有分房的機會,也絕難輪到普通教師頭上,美其名曰大學教師,待遇比重點中學的教師差了十萬八千裏。個別師專教師為了改善生活條件,把學生當成了致富的源泉。一入學,一些老師就向學生推銷質次價高的運動服,還不能不買,新生早從師兄師姐那裏知曉了利害關係,倘若不買,就有被抓補考的可能。個別老師借考試、評優、選學生幹部的機會,直接向學生索要財物,完全背離了陶行知老先生“千教萬教教人求真,千學萬學學做真人”的辦學宗旨,指望這些人培養出優秀的教師,那不是笑話嗎?另外,很多專業課程知識十分滯後,學了也沒什麼用,令誌勇非常苦惱,誌勇複讀重考的念頭越來越強烈。建國、風和小海都不支持誌勇重考的想法。大學也是個小社會,象牙塔內有陽光,也有陰影,就算複讀考入其它的院校,也不見得符合心意,萬一考不上可如何是好。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學就應該珍惜難得的學習機會,上什麼大學都得靠自己,“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集市上人頭攢動,貨物齊全,一些以前難得一見的商品也“飛入尋常百姓家”了。大部分副食品都不要糧票了,看來糧票徹底退出曆史舞台的日子已經不遠了。市場盡頭有個賣磁帶的,從大功率音箱裏傳出的歌聲響徹市場上空,此時正在播放羅大佑的“戀曲1990”,吸引了很多中學生,生意十分火爆。風、小海、誌勇和建國擠了過去,發現賣磁帶的不是別人,正是初中同學王晨光。王晨光也發現了風等四人,趕忙對身邊的姑娘交代了兩句,把四個人領到了一個相對僻靜的角落。小海瞄了賣磁帶的姑娘兩眼,不懷好意地問王晨光那姑娘是誰?王晨光有點兒不好意思,撓撓腦袋說是他對象。大家開始逗起王晨光來,讓王晨光趕快弄出個“小波奇”來,小海還煞有其事地說等暑假回來一定要去下奶。風遠遠打量了一下王晨光的對象,看上去麵孔黑紅、身板結實,屬於吃苦耐勞型的姑娘,應該過日子的好手。質樸的農場人評價女人好壞的標準不是看長相,而是看是否有個好身板,是否能幹活,花瓶似的女人是不被看好的。王晨光非要請吃飯,大家怕影響王晨光做生意,借買東西的緣由離開了。同時,也不願意傷了同學之間的感情,與王晨光定下了聚會的日子。
回來途經分場中心校,四個人特意進學校轉了一圈兒。正值寒假期間,空曠的操場一個人影也沒有。兩對十分破舊的籃球架子分立在南北兩側,籃球場的水泥地已經被風雨侵蝕得起層了,出現了大大小小的“麻子坑”,這裏曾經是建國大顯身手的地方。四個人把自行車靠在一邊,自西向東往裏走,最東邊的教室就是他們初中時的班級。這一排長長的水泥大瓦房比幾個人的年齡都大,兵團組建時就有了,它是中心校的唯一建築,所有的教室和辦公室都在這排水泥大瓦房裏。房子後麵的牆上留有當年知青刷的特大號標語:“廣闊天地,大有作為”、“舉旗抓綱學大寨,兩河山河重安排!”
走到當年班級教室外麵,四個人把臉貼在玻璃上向裏觀看。教室的格局還是原來的樣子。中間是爐子,木質黑板掛在東側的牆壁上,黑板的兩邊掛著“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的條幅。看著這間熟悉的教室,初中時代的美好瞬間在頭腦中鮮活起來。這裏承載過少年時代的夢想,發生了許許多多有趣的故事。那張刻著“早”字的課桌還在嗎?淘氣的學生還會被老師罰站或罰“貼鼻子”嗎?男孩子還會玩“攻堡壘”的遊戲嗎?春天,操場四周的柳樹吐出了鮮嫩的葉子,慶華和幾個手巧的男同學往往折下一大堆兒柳枝,把樹皮擰下來製成“叫叫”,班級裏滿是“嘟,嘟”聲。淘氣的小海總會搞些惡作劇,尋些老蒼子(蒼耳)或是一枝無名的野花偷偷放在男同學的頭發上。一次,小海捉了兩條很大的毛毛蟲,偷偷放在了講桌裏的黑板擦上,“怪哉先生”拿黑板擦時摸到了毛毛蟲,嚇得直接把黑板擦扔出了窗外。相同的故事可能仍在這裏上演,隻是故事的主角發生了變化。人都是很懷舊的。上初中時往往懷念小學的時光,上了大學又特別懷念中學時代,正如汪國真在一首詩裏所寫的“不管是鮮花還是荊棘,過去了的,總讓人染上莫名的相思。”
風和小海約好了,準備明天到縣城會會老師和同學。不想,李朝陽、許忠厚和葉桐捷足先登,仿佛從天上掉下來一般出現在連隊。原來李朝陽得到了父母的支持,打算另立門戶,在農場開一個做蛋糕的分店,於是開著自家的麵包車拉著許忠厚和葉桐來農場考察,順便給風和小海的父母拜個早年。李朝陽和許忠厚張羅著把車上的年貨卸下來,水果、酒、飲料、魚等一箱箱往下搬,大方得令鄉親鄰裏驚詫。鄉親鄰裏都誇風和小海有本事,竟能交到這樣的好朋友。卸完東西後,李朝陽和許忠厚進屋就脫鞋上炕,如同在自己家裏一樣隨便。三個人的到來,令風和小海十分高興。尤其葉桐的到來,引起了小海全家乃至全連隊的轟動。雖然小海沒有向家裏人公開他與葉桐的關係,但家裏人從兩人見麵時的神態已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更何況小山曾說過小海有一個十分要好的女同學——縣水利局長的女兒。馮家老小子對象來的消息很快在連隊裏傳開了,一會兒,好信的鄰居大娘和嬸子們就結伴兒過來相看,誇葉桐長得水靈,弄得本來十分大方的葉桐很不好意思。
小海的母親打發人到連部給小山和蓮的家裏掛電話,通知小山和蓮過來一趟。小山在農場人頭熟、路子廣,能為李朝陽開蛋糕店提供很多便利條件。蓮與葉桐是同齡人,都有文化,上學的人在一起嘮嗑能嘮到一塊。
一個半小時後,小山和蓮到了。現在,小山的業務已經全麵鋪開了,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條,很多事情打個電話就處理完了,不似創業初期的艱苦和忙碌了。小山與李朝陽、許忠厚、葉桐都很熟,在姥爺家見過幾次麵。蓮和三個人卻是第一次見麵。小海經常對葉桐提起蓮,滲透過撮合風與蓮的意思,所以葉桐一直想認識蓮。葉桐看到蓮是如此的文靜俊俏,一下子就喜歡上了蓮,與蓮談得非常投機,兩人很快相互萌生了好感。小山向李朝陽介紹了農場的情況,就蛋糕店選址等問題提出了建議,並拉著李朝陽到場部轉了一圈兒。李朝陽對小山選的地址非常滿意,又與小山商量了一下相關事宜的具體環節,很快敲定了方案。如果不出什麼意外,明年夏天蛋糕店就可以順利營業。小山和李朝陽回來的時候,飯已經做好了。小山沒有陪著吃飯,怕弟弟妹妹們放不開。小海的父母也躲了出去。誌勇和建國早就過來了,與許忠厚打成了一片。豐盛的菜肴擺了一桌子,李朝陽和許忠厚喧賓奪主張羅著倒酒。葉桐倒不畏懼這個場合,不過初次到小海家,還要保持一份矜持。蓮卻從來沒喝過酒。李朝陽和許忠厚說什麼也不幹,兩人不顧葉桐和蓮的推辭,硬是給葉桐和蓮的杯子裏倒滿了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