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上午,盧蕊又接到了李氏差人送來的請帖,寫到:“明日未時,相邀玉泉山下七裏泊遊湖,懇請應約,聽雨亭見”。盧蕊高興得跳起來,“哇,遊湖!遊湖耶!”她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回帖子上的清雋筆跡與此前幾次的秀氣小楷有著很大區別。
她和可心興奮地立刻開始準備起來,“可心,你說我明天穿什麼衣服好呢?我可不可以不穿滿人的衣裙不梳兩把頭呢?這樣打扮看起來老氣橫秋的,唉……”盧蕊重重地歎氣。
“小姐,那李氏本來也是漢家女子啊,你穿漢服赴約不是顯得親切嗎?”可心附和道。
“對噢對噢,可心你講得有理!那既穿漢服總不好再梳兩把頭不倫不類的吧?”盧蕊說道,“對了,可心,我們是不是還應該做些點心什麼的帶上,總不好空著手去郊遊吧?”
於是,主仆兩人就開始忙碌的準備起來。
第二日請安回來後,盧蕊就開始緊張興奮地準備起來,主仆二人匆匆吃過中飯就坐上馬車直奔玉泉山,一路上主仆歡歌笑語,沿途春日美景令二人目不暇接。
“少夫人,前麵不遠就是玉泉山七裏泊了。”車夫大聲說道。
盧蕊撩起簾子往窗外一望,隻見不遠處綿延起伏的山腳下一汪碧綠如翡翠般的湖水,在陽光照耀下閃動粼粼的波光,“哇,好美啊!可心,你快看!”
“哎呦,小姐,我忽然肚子好痛!”可心兩手按著腹部,臉色微微有些泛白。
“怎麼回事啊?要不要緊啊?”盧蕊緊張問道。
“好像是葵水來了,哎呦!”
“那,那要不我們就回去吧。”
“別,你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曹夫人又跟你約好了的,這樣爽約多不好,要不我自個兒回去好了,沒事的。”
“那怎麼行!要不這樣,我讓車夫送你回去,你就回房好好休息一下。”
“那你一個人不太好吧?”可心猶豫道。
“沒事,這不還有曹夫人他們嘛!你就放心去吧。”盧蕊道。
“那好吧,小姐你自個兒可要小心些!”可心叮囑再三,實在耐不住疼,就在盧蕊下車後,坐馬車原路返回了。
而此時,曹寅已經在七裏泊邊的八角聽雨亭裏等候多時了,他自昨日假借李氏名義給盧蕊送出帖子後,想著第二日可能發生的種種狀況及自己如何應對說辭,心裏忐忑不安,幾乎一晚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第二日天蒙蒙亮就醒了,躺著又細細地將應對說辭自問自答演練一遍,梳洗完畢後閉眼深吸一口氣,便翻身上馬直奔玉泉山去。
一路快馬加鞭,未到午時,曹寅就到了聽雨樓,想象著盧蕊見到他後的種種可能的反應,他就心如蟻爬,坐立難安,好不容易挨到了未時,他又開始四處張望,擔心盧蕊是否有事爽約了,正患得患失間,猛然瞥見遠處輕盈走來的白衣女子,頓時兩眼燦若星辰,喜不自禁,快步迎了上前去。
來人正是盧蕊,她身著一襲白色廣袖曳地紗裙,隱隱透著銀色蘭花暗紋的抹胸,一條同色腰帶束著盈盈一握的纖腰,臉上淡淡化一個梨花妝,烏黑柔順的長發隨風拂動著,兩鬢各挽一個圓形扁平丫髻,綴一圈淺紫色丁香,飄飄然如同誤入凡塵的仙子。
“咦,曹夫人呢?”盧蕊見就曹寅一人,奇怪問道。
“噢……她,她剛剛身體不適,婢女送她回去了,又怕你來了找不到人,所以我留在這兒。”曹寅目光閃爍地刻意解釋道。
“這樣啊,看來今天真的不宜出門,路上我的婢女也身體不適回去了。”盧蕊遺憾道,“看來今天遊不成湖了。”
“既來了天氣又這麼好,不遊豈不可惜,你若不介意,我很樂意替你做個撐篙人。”曹寅無比自然地吐出他背誦了上百次的說辭。
“這樣啊……”盧蕊望著七裏泊粼粼的湖麵,猶豫片刻後說道,“好吧,不能白來一趟,我們走吧!”
“同意了!同意了!”曹寅心中有個聲音在高聲喊著,喜悅如潮水般將他淹沒了,他接過盧蕊拎著的剔紅漆雕食盒,高興地說道,“那我們走吧,我雇了一艘竹筏,這遊湖啊,一定要坐著竹筏才有味道!”
兩人登上竹筏,曹寅用竹篙用力一點堤岸,竹筏便順水向湖心劃去,盧蕊興奮地站在船頭,閉上眼睛展開雙臂,深深吸一口迎麵拂來的混合著水汽草香的清新空氣,而曹寅則著迷地望著衣袂翩翩幾欲乘風而去的背影,心道,“曹子建的洛神賦應是為她而作的吧!”
“湖上春來似畫圖,亂峰圍繞水平鋪。”心曠神怡的盧蕊忽然詩興大發。
“鬆排山麵千重翠,日點波心一顆珠。”曹寅略作修改接口道,複又搖頭道,“‘月’改‘日’字,一字之差就少了許多意境,何時我們來個月下泛舟就有詩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