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檀不管眾人在場,隻一味斥責道:“那甄厘淵不管做了什麼,也畢竟是你夫君,你不幫著藏掖,反倒要弄得滿城風雨,這是一個良家女子應該做的事?好你個遲尋,你把我們遲家的臉都丟盡了!”遲檀站在她麵前,伸指一下下點著她罵道,“如今甄家生門受辱,你以為就沒你的份?身為人婦,你這是不守婦道!”
一番話不容人喘息,遲尋即便想解釋都沒辦法插嘴。
她也不想要解釋。
此刻,遲尋的心往下沉。她感覺到近乎麻木的冰冷。
遲檀腳步匆匆地趕來,身上衣服都不曾換,就是為了要罵她個狗血淋頭——這就是那個疼她護她的大哥!不知她是不是可以假裝自己很榮幸?
倒也的確是她的殊榮啊。她頗為自嘲地想著。
一旁遲憐看見遲檀這樣,嚇得麵色發白,小聲地喚道:“大哥哥……”
遲檀雖是正值怒火上湧,但一見遲憐那副樣子,倒也忍不住心底一軟,閉了口不再說話。然而心中憤懣難以派遣,最終還是用鼻孔冷哼著,對遲尋投去一個憎惡至極的眼神。
遲尋呆呆的,忽然就笑了,笑得有些不明所以的開心,一點兒都不符合她此刻的身份;笑得旁邊諸位都詫異地看向她。
“大哥說得是,我真是給遲家丟臉了。”遲尋嫣然一笑,“讓遲家遭京城中人非議,是我不對;讓你不辭勞苦第一時間來罵我;也是我不對;讓下人們跟著受驚,還是我的不對了。總之我哪裏都錯,我做什麼都是錯,我……認錯。”
陽光照在遲尋臉上,清楚地照亮了她眼底那抹淒楚。
遲檀看得一愣,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做錯了,可是不過片刻,他的怒火就又上來了,竟皺眉怒道:“事到如今你竟還是不知錯!”
“大哥莫非糊塗了?我已經認錯了。”遲尋仍是在笑。
遲檀便越發氣惱,他討厭遲尋看到這樣的笑容,好像所有人都不住她,而她自己多麼委屈似的。她又能有什麼委屈?明明是她做錯了!她骨子裏那點兒倔強他是了解的,可也來得太不是時候了!
他還想再說些什麼,遲尋卻已經邁開腳步。
“你……”遲檀攔住她。
“既已知錯,大哥還要繼續罵我不成?”遲尋懶懶地道。
“我……”遲檀惱怒,卻一時半會不知該說什麼。的確,遲尋已經認錯了,他還能說什麼?盡管她認錯的態度是那麼敷衍……他寧願她沒有認錯,寧願她和他爭吵,那樣他就能徹底把心底的怒火發泄出來,讓自己好過,也讓她清醒。
可是遲尋不給他這個機會。
眼見遲憐也在哀求似的看著他,一副不希望他繼續糾纏的樣子,遲檀便心道:罷了,罷了。今日就這樣吧。
接著,他看也不看遲尋一眼,甩袖先走了。
這當兒,遲檀回府的消息已經蔓延到了遲府每一個角落,他所居住的琅琊軒裏,下人們早已備好了熱水,換洗衣物,等遲檀一回去,立馬沐浴、更衣,一切妥當後,遲檀方來到遲大太太的院子。
彼時,遲大太太正在花廳留袁三太太吃茶。
周媽媽已經走了。
袁三太太作為說客,自願留了下來,遲大太太自然熱情款待。精致吃食、瓜果蜜餞擺了上來,熏爐裏的香也換成了袁三太太喜歡的,一時間兩人談笑融洽,氣氛愉悅。
“喲,這是前陣子皇上禦賜的廬山雲霧吧?”袁三太太端起乳白瑪瑙茶盞,邊吹著熱氣邊問。前陣子遲大老爺解決了皇上心頭的一件難事,皇上龍顏大悅,可沒少賞遲大老爺東西,這獨特醇香、延年益壽的廬山雲霧茶就是其中一樣。
遲大太太有些拘謹地笑,似是不願因此而被人高看一眼,但她隨即又說道:“不瞞三太太,您手上的茶盞也是皇上禦賜的。”她抿起嘴笑著,神色間難掩高興之色。
袁三太太“咦”了一聲,這才仔細查看那瑪瑙茶盞,“我倒是想了,以前怎麼沒見著這寶貝,還當是你有心藏私,原來竟是皇上禦賜的!”嘖嘖兩聲,眼底有著歆羨之色。
遲大太太心知袁三太太不是常人,能入了袁三太太的眼,必非常物,此時不免越發得意,那眼底的喜悅也就不去掩飾了,隻笑道:“瞧您說的,真要是有了好東西,哪能不拿出來過過您的眼?倘若能得兩聲誇讚可是我的榮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