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一個人很特別。她默不作聲地做在那兒。眼前杯子裏裝的是橙汁,而不是啤酒。眉間氣質散發出一種淡漠的光,在這黑暗裏更顯得孤清。順從的長發,臉上不飾粉黛。依直覺,這想必就是趙佳茗了。
坐到她身邊,我沒有自我介紹,沒有招呼。她抬眼看看我,又低下頭去,攪動那杯黃色的液體。翔鳥笑:“這是王安晨。”
微微笑著環繞了一圈。翔鳥一個一個報出名字:“林歡,袁平秋,陸婕敏,趙佳茗。”大家相互點頭,算是認識。我們沒說話,因為音樂在耳朵裏衝撞,一匹躁動的小馬一樣不安息片刻。
我不喜歡吵。但是翔鳥很樂意在這種喧鬧的環境裏醉生夢死。交織的各色光線是翔鳥溫暖的巢。
現在我看出,那個趙佳茗似乎和我一樣。對周圍的事情漠不關心。怪不得翔鳥會說她適合我。她靜靜坐著,不發出聲音,也不理會翔鳥他們。我朝她微笑,彼此點點頭。
我問她,是不是不喜歡這裏,
有點。我陪許雪來的,心情不太好。她指了指頂著爆炸頭的翔鳥表妹。
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她抬眼,最近失戀。跟著丟失了工作。
翔鳥湊過來,呐,待字閨中,你們這倆人正好!他這經理助理應該很適合你的胃口。
我笑,噯,我還沒差到要你推銷的地步吧?
趙佳茗說,這樣嗎?王安晨,你這朋友還真有意思。
他搔搔頭,“嗬嗬……原來,……你知道啊,”他被過身小聲向我嘀咕,“這下好,暴露了。丫不能少說幾句,真是的。”
“我就不少說。”我怎麼會不了解翔鳥的用意。他是那麼善良的一個人。至少對我是這樣,總看不得我孤單失落。在剛和楚楚分手的時候,他比我媽都急,那段時間,他不合時宜地找女孩子給我相親。當然,現在也是。作為兄弟,我覺得自己很幸運。但是,他可能還不知道,他這樣做的效果幾乎是零。
趙佳茗又不說話了。麵對一個沉默在光影裏的女子,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許她真的挺受打擊,內心靜止在某個空間裏,完全隔離了四圍的環境。我也靜默下來,和趙佳茗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話語簡潔。
整個包間裏飄蕩著煙氣。和滴進清冷水中的墨汁那般浮泛著,翻卷著。女孩子都在唱歌,假如不客氣一點,可以用鬼哭狼嚎形容。但好象她們都不太有自知之明,有幾個甚至沒哪一首歌沒糟蹋,好好的《月亮代表我的心》變成了殺豬般的慘叫,假如鄧麗君還活著,或者齊秦見到這個情景,我想他們一定會感歎這歌居然也可以這麼唱。我很佩服她們的臉皮,不自覺別人憤恨的眼神,竟然還不知羞恥地繼續。本來我很討厭這些活脫脫的麥霸,可我也被翔鳥那句玩笑逗樂了,他說,“哎,這叫野性美,野性美懂不?許多的搖滾歌手都在玩的東西,很多人求還求不來的爆發力啊。大自然的聲音,多麼美好。”我依他的論斷,猜測,他要麼是動物世界看多了,要麼是看上原始人,對考古感興趣。眼前也沒什麼,隻不過耳朵受了苦。我想這些聲音要是傳到外麵,怕是許多顧客會落荒而逃。
幸運的是,包間的隔音效果非常完美。
趙佳茗說,你和許雪的表哥是兩種不同的人,我不明白,你怎樣成為他最好的朋友的?似乎這不符合“物以類聚”的原則。
我並不意外這個問題:“包容就能和諧。何況,以前的翔鳥根本就不是這個樣子。一個人的內心在麵貌上是窺伺不到的。”
她點頭:“似乎挺有道理。”
在和趙佳茗說話的時候,一個叫袁平秋的女孩遞了杯酒給我。趙佳茗看見這舉動,微微地笑。而袁平秋的眼神很挑釁。
敢嗎,她說。
我沒有看她的臉,拿過杯子把酒喝幹淨。我把杯子還給她,說:“謝謝。不過,我想自己喝,請不要再給我拿了。”
袁平秋聽得出我的意思。她看著我,裂開塗著口紅的嘴巴,露出雪白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