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隨著整個好萊塢產業的膨脹,明星個人含金量的激增,他們越來越不滿足於完全失去選擇權的被動地位,更願意簽訂自由度更大的單片合同,於是明星培養、製造和管理功能由獨立的個人或者專門性公司承擔,這些變革導致了明星經紀人的出現,創新藝人經紀公司(Creative Artists Agency)、威廉姆-莫裏斯公司(Wlliam Morris Agency)等大的經紀公司迅速崛起,成為好萊塢的新興權貴,也成為權力中心之一,至此好萊塢的明星機製真正成熟,並且這樣的製度延續至今。
然而,在中國電影高歌猛進的大環境下,在全部的話題繞不開“產業”二字的前提之下,導演們的集體共識恰恰是,對於中國電影而言,剛剛興起的經紀公司製度正在嚴重地阻滯電影產業的良性發展。
媒體座談會上,導演們齊力澄清這樣的事實:“看上去我們和明星們動怒,但是我們說的有些東西實際上跟明星沒關係,現在大部分情況是那些有一點點名氣,成功了之後的演員,就被經紀人控製了。這本來也是這些年整個行業向好萊塢學習的一部分,但明顯東施效顰出了問題。眼下國內演員經紀製度,不僅對演員的發展沒好處,甚至妨礙創作。真正良性的業內生態應該是演員能跟導演成為朋友,這不是人情社會的問題,因為即便是好萊塢,也有很多導演和演員私交親密,在平等的良性的人際關係下,甚至能有很多最一線最大牌的好萊塢明星,不僅去接那些商業大片,也能出現在多種多樣的中等甚至小成本藝術嚐試中,帶動電影多樣性的形成。但現在情況是,我們本來跟演員是很好的朋友,但演員怕狗仔隊,怕媒體,怕社會輿論,電話老是放在經紀人那兒,經紀人的權力變得無邊,並且他們對事物的判斷基本上停留在‘名利’兩個維度上,因此阻擋很多演員的發展。至今普遍的問題就是,過去沒有經紀公司的時候,我們每年推出的新演員成功的比現在多很多,而現在除了那些說得上話的‘老人’,我們基本上找不到可以聊天的中層演員,也就是所謂的明星們。”
同樣的經紀人製度,在好萊塢能成為產業發展,明星價值開發的利器,緣何至眼下蓬勃的中國電影產業中,反而成為桎梏?何平這樣認為:“症結所在是內地經紀人平均素質極差。不是說不需要經紀公司,這個市場發展至此,經紀人製度是大勢所趨,並且我們眼看相當一部分娛樂公司已經成為上市公司,一個新興的產業嶄露頭角,就需要與之配套的行業規範。至今國內的經紀公司究竟該由哪個部門管理,尚不清楚,所以我們呼籲,至少需要有個上崗資質,將經紀人的文化水平、知識水平、禮儀素質限定在一個範圍內。全社會都知道如今明星經紀人是肥差,而類似的‘肥差’,比如律師證是很難考的,注冊會計師的證也是很難拿的,然而很多經紀人就是明星助理出身,了解明星的習慣,有點感情,從助理發展成姐妹,從姐妹發展成經紀人,但是她們視野有限,對於導演、劇本沒有判斷能力,卻擋在導演與演員中間。這對演員事業的成長沒什麼好處。比如我與演員要談合作,就要先招呼好經紀人,即便終於和演員坐在一起,周圍還是坐了一圈助理經紀人聽著,甚至常常是最後也找不到演員,隻能找到經紀人。結果就使雙向選擇越來越窄,並且從談劇本開始,劇組負擔一個演員的開銷就得乘以7或者8的,前呼後擁的是經紀人、助理、隨從。這似乎是在證明明星價值的形成,但實際上,以如今中國電影的製作回收現狀,花一半以上的錢去支付演員及其相關費用,會讓很多願意拿出精力、資源把電影品質打磨提高的導演心痛不已的。”
監製
和“明星問題”一樣成為導演們“共同呼籲”內容之一的還有關於“監製製度的確立”。這點馮小剛導演覺得自己的感觸頗深,他用“至關重要”,向本刊記者形容監製對於一部電影成敗的影響:“比如陳國富給我的電影做監製,幹的是實打實的事兒,他對劇本提很具體的意見,絕不是‘主題有點弱,衝突不夠尖銳’之類的空話,一頁一頁批注得密密麻麻。從選擇演員,甚至到了剪輯時,不僅時時溝通,甚至必要時代勞。有時候我舍不得剪,但還是聽他的,因為信任,他知道我心疼哪兒,也知道發行方重視哪兒。而且他特別能包容,對於文藝片、商業片沒有偏見,所以從幫著導演弄劇本、搭結構、找合適的演員,到整個影片的完成,我覺得有一個並肩的戰友。”
但無論在《唐山大地震》裏,還是在《非誠勿擾2》裏,馮小剛坦言自己都犯愁同一件事:如何給陳國富一個放名字的地方。“注意看字幕內容的觀眾可能都有印象,似乎我的電影不缺監製,甚至監製過盛,能有十幾個名字打在那裏。實話說,裏頭好些人我見也沒有見過,是作為出品方掛的虛名。於是陳國富的名字怎麼擺能把我愁壞了,弄一個執行監製吧,本來那點可憐的報酬已經和勞力費心不成比例,怎能變本加厲要降職使用呢?想破了腦袋想出來一個總監製的頭銜給放在銀幕上,畢竟相比那些露露臉就拿走投資大頭的明星,一個和我一起槍林彈雨,體貼入微地貢獻了自己數月甚至數年時間智慧的戰友,連個名分都給不妥帖是說不通的。”
侯孝賢導演則把監製製度的提出,看做是對於一個脆弱工業體係內完成電影產業化突破,最便捷和有效的補救方式。他告訴本刊記者:“什麼叫電影工業啊,就像是李安每每回來說起的那樣,在好萊塢,比如他拍《製造伍德斯托克》時,臨時想要一張桌子上麵爬滿蒼蠅,但是蒼蠅不能飛,要趴在桌子上,人家就能迅速辦到。他們的道具公司立刻用顯微鏡下的小剪子把蒼蠅翅膀都剪掉一點。這就是工業,更別提什麼Casting(演員)之類的事情。別以為選演員是很容易的事情,搞錯了就毀了,想保險,就是需要百分百的專業,對於電影這是個保障。而這也恰恰是華語電影體係的最大問題所在,就像是李安說的,回來拍《色·戒》找一張像樣的桌子都不容易。那麼在這個前提下,我們說要有監製,等於說要有體係來幫助導演。事實上監製是非常難的,監製一定是導演出身,有豐富的經驗,有判斷力,而且人格很健全,誠心在幫,因為導演都是很敏感的,所以要根據導演的特性來說服他。尤其在三地合拍的項目上,那這個監製的意義就更重大了,更是幫助導演跨越了文化地域的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