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2 / 2)

兩個士兵標本似的矗立在客堂門兩端,這讓五十米之外的菊香心裏泛起小小的波動,現在的天一天一個樣,以前隻到院外,現在就到家門口了,風雲叵測啊。但從做了麥家女主後,長期出入大場麵養成的氣度,使她加快了腳步。

劉副官正在客堂西牆邊,兩手插在褲兜裏,出神盯著牆上一副麥家祖傳的唐伯虎山水字畫,一進門菊香就大大方方道:“看不出劉副官還有如此雅興,難得,難得。”

“麥夫人見笑了,劉某就一粗人,哪懂這些文人的玩意兒,隻是到過貴府諸多次,今天不知怎麼就被它給迷住了”劉副官對著迎麵而來的菊香露出一口潔白的牙,如果不是一身戎裝,這笑還算迷人。

“喲——瞧您說的,好像成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劉副官可是出身江南,那是文人之鄉啊,這罪麥家可擔不起喲”菊香作了一個請坐的手勢,一字一句,特意吐得綿而甜。隨即吩咐身後唯一的丫鬟梅花:“上茶。”

劉副官坐下,依舊露著一口潔白的牙,道:“喝茶倒不必了,劉某公務纏身,是奉苟司令之命來抓壯丁的,路過貴府,特來拜訪,也不知麥少爺近來可好?”

麥少爺這三個字像一顆釘子,定中菊香的要害,她狠狠捏扯著手裏的白絲帕,片刻,才抬起梅花送來的青花“白頭富貴”圖茶盅,輕輕抿了一口後,用白絲帕擦擦嘴角,泛著微笑,字正腔圓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有勞劉副官費心了,百忙之中還掛記著犬子,乃是麥家的福氣。”說完向身旁的李清使了個眼神。

“瞧您說得見外了不是,誰不知道麥家有兩寶,麥少爺可是寶中之寶,我們苟司令也是常常念叨啊,這不特意吩咐我路過貴府,一定拜訪,替他問候”劉副官還是露著潔白的牙,好像這牙成了他的招牌,一字一句從牙縫過濾後,多少會有幾分親和力似的。話畢,他也抬起青花“白頭富貴”圖茶盅,喝茶的瞬間,瞄了一眼菊香。

菊香就像定海神針,筆直坐在黑色檀木靠椅上,“哼哼”笑了幾聲,道:“我們麥家心裏有數,這不對苟司令的掛念深表感謝,麥家特派管家到過苟府,隻是我一時疏忽,竟忘了也對劉副官表表感激之情,失禮失禮!”她欠欠身子,做出一個道歉的姿態。

劉副官哈哈大笑,一雙大而有神的鷹眼活生生成了一條線縫,道:“跟夫人交道多次,今天才知道,麥家的大太太果真非女流之輩。”起身作了一個告辭的姿勢,接過李清包好的唐伯虎字畫,滿意而去。

等李清送客的身影消失,菊香才深深吐了一口氣:“虎落平原啊!”如果不是梅花在她真想好好為自己淚流一場,從進了麥家的大門,她就像熱鍋上的螞蟻,時刻不得消停。她拉起邊為自己捏著肩邊低聲抽泣的梅花的手,輕輕的揉著,此時此刻就剩這個十五歲就陪她嫁到麥家的人心疼她了。

“小姐,這可是麥家的傳家寶,您這麼……少爺……他……”梅花一字一字弱下去,像隻蜜蜂突然被粘住了雙翼。

但菊香心裏清楚,梅花說的正是麥城所不能釋懷的,是她致命的死穴,一旦搬到陽光下,她將死無葬身之地。可她沒有對替她一直保守秘密的梅花訓斥,她似乎也沒有理由訓斥。從跟她那天起,梅花就受著守口如瓶的折磨,而她在梅花麵前,心甘情願做一個透明物,再說欠下的遲早要還,或許她在麥家一直過得不安生,是因為報應。她心平氣和般果斷吩咐道:“你去把老爺請到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