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茉,還疼嗎?”
項毅匍在張貞茉耳邊,輕鬆問道。有些哽咽,故作的堅強讓項毅說到‘疼’字的時候發不出聲。
貞茉沒有回應,她已經從無限的恐懼中蘇醒。睜開眼睛,像一個死不瞑目的人,死死盯著天花板眼神中毫無光澤,更沒有項毅的身影。
到此為止吧。張貞茉內心深處傳來的聲音。她與項毅不會再有過去,更不會有未來。門口的武士已經傳來項天翔最終的決定。
老夫人跪在設於廂房之中的佛堂前,不斷念誦著經文,不對武士做出回應。
項府上下最安靜的地方,在今天顯得格外淒涼。
大夫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兩個時辰下來,注意力過度集中已經讓他的呼吸變得困難。而一直守在邊上的項毅,更是身心疲憊。
張貞茉身上多達一百一十處大大小小的傷口,有得甚至已經潰爛。
好在項家算得上是京都數一數二的大貴族,聘請來的大夫自然是醫術了得。潰爛的肉在項毅的眼前被割下來,溢出鮮血,肉中還能看見挪動的白蟲,它們已經視張貞茉為死去之人,開始蠶食。
項毅被這惡心的小蟲刺激,心髒始終處於高度緊繃。兩個時辰裏,他無數次詢問大夫,無數次將自己的頭埋進厚重的衣袖之中。
他不想再離開張貞茉半步,又無法控製滑落的淚水。在衣袖背後,就像躲起來偷偷哭泣的孩子,不斷抽搐的身體叫身邊的仆人也感到心疼。
青煙飄過老夫人銀白發髻,彌漫在廂房之中。
“老夫人,傷口已經清理好,也包紮好。”大夫說話的聲音很輕,似乎是被周圍的氣氛所感染。這一刻,不會有人喧嘩,都在默默祈禱。
大夫拎起圓木桌上的木質藥箱,對老夫人說道:“孩子的身體很虛弱,就算是吃補,恐怕也補不進去,能不能活......”
大夫不敢往下說,老夫人心裏也是明了。她站起身,親自送大夫走出廂房。張貞茉是張家幼女,張宗仁視其為掌上明珠。從小到大,莫說是此等罪過,哪怕是摔上一跤,也是眾人心痛。
現在,受了這麼大的罪,身體一定是被掏空了。
項天翔已經做好決定,待張貞茉身體尚有好轉,便把她送去遙遠邊疆之地。那是一個荒蕪的世界,什麼都沒有。項天翔要張貞茉自身自滅,若她真能頑強生存,那也是她的命。
可這對於項毅來說,與處死張貞茉無異。他阻止了武士們的行動,守護在東廂房,不允許任何人帶走張貞茉。
“毅兒,讓奶奶來照顧貞茉,你先去回去休息。”老夫人確實心疼長孫的身體,但她更在乎的是項家的未來。
“奶奶,我沒事,就讓我呆在這裏吧。”項毅有所猜想,他不肯離開,坐到床前,握著麵無血色的張貞茉的手。
“毅兒......”老夫人還想說話,卻被項毅滿麵的淚痕堵住了嘴。
能保得張貞茉一命,已是最好。老夫人見多識廣,那朝堂爭鬥,她也是明白人。項天翔的做法雖不能接受,可換做他人,又能如何。
......
三天時間,張貞茉依舊像一具沒有靈魂的屍體。項毅一直守候在她身邊,早已是精疲力盡,昏昏睡去。看著項毅趴在床邊沉睡的模樣,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落,在枕頭上展開濕潤的花朵。
他就像一個永遠不會長大的孩子,相比起來,張貞茉的思想要遠遠成熟於項毅。張宗仁疼愛幼女,即便是與朝上大臣商議國事,也會帶著張貞茉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