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有道有胡有道的樂趣,把垃圾清理完之後,就把架子車停放在小區門衛室邊上,讓人家照看點兒,跑到不遠處的公園裏跟人家嘮嘮嗑吹吹牛,發發牢騷。前些日子市委書記犯事了,說是貪了好幾千萬,還養了十多個情婦。一個老頭子氣憤地說:“養那麼多情婦,咋不累死他呢?”胡有道插話說:“能累死嗎?吃得好,喝得好,養得好,你看看現在當官的,哪個不是身體倍棒吃啥啥香?”那個老頭子就扭過頭來望了望胡有道,直點頭,說:“師傅你說得太對了。”又說:“一看你就不是一般人,要不也不能說出這樣有水平的話。“胡有道美美地說:“過去在企業管點事兒,當個不大不小的官,前幾年廠子被那幾個敗家子給造黃了,現在沒事可幹,隻能出點苦力養家糊口。”幾個人就更有嘮的了,這個說,這幫當官的真該殺,全部殺的話,還有冤枉的,隔一個殺一個還有漏網的。那個說,老天咋不長眼呐,讓這幫貪官汙吏全都不得好,不是得什麼絕症就是讓車軋死。

胡有道憋了半天尿也沒去衛生間,直到這夥人散盡了,才扭扭搭搭往衛生間走,路過小樹林子時,胡有道忽然發現,樹林裏有一對男女,都在四十上下,正在樹林子裏又親又啃,不用說,一準不是正經夫妻,若是正經夫妻的話,也不可能在這裏偷偷摸摸幹這事兒。看到這一出,胡有道頓時計上心頭,衝著那兩個人叫喊道:“哎哎哎,你們倆給我出來,我是公園管理處的。你們在這兒幹什麼呢?”那兩個人哆哆嗦嗦地出來了,那女的把頭低得恨不得藏在裙子裏,那個男的倒是還有點擔當,低聲低氣地說:“我們倆剛認識不長時間,正談著哩。”“談情說愛也得注意點影響,這是公共場所,可不能胡來。走,到公園管理處登記一下。”那男的有些急了,趕緊掏出一盒煙遞過去說:“同誌,同誌,我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高抬貴手。”胡有道故意把臉一扳,說:“不行,這是我們公園的規定,凡是有不文明的現象都得登記。”那個中年男子又從兜裏掏出一百塊錢,說:“同誌,求求你了,這是一點小意思。”胡有道瞅了瞅那個中年男子,態度也好了許多,說:“看在你們態度還不錯,就放過你們吧。不過,以後得注意點。”那位中年男子點頭哈腰,給那女的使了個眼色,貓著腰便溜走了。那一出跟小偷差不多。胡有道拿著這張百元大票,心裏樂開了花,這真是意外收獲,白看了一場黃色錄相不說,還白撿了一百塊錢。

3

胡有道破天荒地來到大自然洗浴中心,花了二十八塊錢買了張套票,泡了一陣,又讓搓澡工好個搓,那位搓澡工邊搓邊說:“師傅,你這個澡可沒白洗,能搓出二斤泥。”胡有道說:“這幾天單位要組織藍球賽,天天揮汗如雨,能沒泥嗎?”那位搓澡的師傅瞅瞅胡有道說:“這麼大年紀了還能打藍球?”胡有道瞪大了眼睛說:“不是跟你吹,別看我年紀不小,但在場上可是不減當年,兩個正當年的小夥子也不是我的個兒,扣藍摘藍那可是我的拿手好戲。”那位搓澡工很會說話,順著他的話說:“照你這樣鍛煉下去的話,我看你能活到一百歲。”胡有道就笑個燦爛。搓完澡之後,又跑到休息大廳讓一位穿得露皮露肉的小姑娘按摩,小姑娘把臉塗抹得跟古裝戲裏的小姐差不多,呶起腥紅的小嘴說:“先生一看你就是大老板。”胡有道笑著問:“你咋看出來的呐?”“一看你的氣質和樣子,就知道,肯定是有身份的人。”胡有道更是笑得稀軟。心裏暗暗地想,這套鬼把戲老子早就玩過了,想當年跟人家學算卦的時候,就知道順情說好話,兩頭堵,堵不明白了,就編瞎話,弄得人家暈頭轉向。那回,胡有道算卦的師傅病了,他一個人支攤,來了一個穿戴不怎麼樣的中年男子,要算算今後財運如何。胡有道跟人家吹了半天,說是人家命裏天生就帶著財運,一輩子也不缺錢花。那位中年男子苦笑地說:“拉倒吧,你算了半天一點也不挨邊,我兜裏一分錢沒有,算卦的錢先欠著吧。”胡有道一來氣,繼續給人家算,淨撿那些不中聽的話說,又是什麼有血光之災了,又是有什麼坎了,不花錢破,怕是一輩子也沒好。中年男子走後,過了一會兒,突然來個半大小子來喊他,說是有個要開張的人家找他算算日子,那可是宗大生意,算卦的人最願意幹這事兒,人家回回都不少賞,圖個吉利。等走進一個小胡同裏,突然剛才找他算命的中年男子躥了出來一陣拳打腳踢,把胡有道打得血糊連天,那位中年男子氣憤地指著胡有道的鼻子罵:“你不是會算嗎?怎麼沒算出來今天你挨打呢?”也就是從那天起,胡有道再也不幹這傷天害理的行當了。

走出大自然洗浴中心,胡有道的心情好了許多,他在心裏暗暗地想,怪不得有錢有勢的人願意往這裏鑽,實在是太享受了,太舒服了,以後若是天天都這麼享受該多好啊?

胡有道又來到前幾天去過的快餐店,正常開業了,十塊錢一位,還是管吃管添,照例買了一瓶北京二鍋頭,胡有道屬瞎虻的,淨往有肉的菜上盯,自助餐盤子上全是青一色的肉菜,吃得小服務員沒有好眼神地看,胡有道沒管這個,吃得山忽海嘯,吃得眉飛色舞,吃得滿嘴流油,吃得溝滿壕平,吃得大汗淋淋。吃飽了喝足了,這才心情舒暢地往家走。

這時天已暗了,胡有道望了望天空,但月亮卻很大很圓很亮,繁星閃爍,胡有道的心情也不錯,把那首《今天是個好日子》的歌唱個歡快。

江紅望著喝得醉意朦朧的胡有道有些吃驚,問:“又在哪喝的?”胡有道又開始胡謅八扯起來,說:“今天點真正,遇見一個搶劫的,搶一個女士的包,正好被我撞上了,我靈機一動,把架子車一橫擋住了去路,那小子還舞舞紮紮地拿著刀向我剌來,我左躲右閃趁機給他下了個腿絆,摔了個嘴啃泥,這時民警趕來了,抓個正著,那女士的老公感激不盡,非拉我吃一頓,還拉著我洗了個澡。”江紅瞪大了眼,看了看胡有道,又急忙在他身上掃來掃去,不無擔心地說:“沒傷著你呀,快讓我看看。”說著就要扒胡有道的衣裳,胡有道緊著不讓,說:“連根毫毛都沒傷著,就憑我這兩下子,還能傷著我?想當年我年輕的時候,三兩個人都不是我的對手。”江紅一看胡有道又開始胡吹胡說了,厭煩地擺擺手說:“行啦行啦,你能不能不吹了,不吹你還能死呀?”胡有道這才閉上自己的臭嘴。胡有道看了一會兒電視,電視裏正演一對夫妻親熱的場麵。就有些熱血沸騰,便乞求地對江紅說:“你看人家都親密無間,咱們是不是也親密親密?”江紅不滿地說:“等你把胡吹胡說的臭毛病改了再說吧。”胡有道有些底氣不足,獨自又看起沒頭沒腦的電視劇。

4

胡有道閑著沒事的時候還是往公園裏逛,還夢想著再捉一回奸,胡有道在小樹林裏發現一對男女青年正摟抱在一起,這兩個年輕人膽真大,竟旁若無人的又親又啃,兩個人摟抱得緊緊的。胡有道還像上次一樣,一臉威嚴地把人家叫了出來,質問道:“你們兩個出來,剛才幹什麼呢?”那位年輕的小夥子卻臉不變色心不跳地說:“幹什麼的?你眼瞎呀?我們在談情說愛呢。”“光天化日之下就這麼無法無天,太不像話了,這是公共場所,不是你們胡作非為的天地。我是公園管理處的,跟我走一趟,到處裏登記一下。”那位年輕的小夥子眯著眼瞅了半天胡有道,說:“真沒聽說過,談情說愛也有人管,你是公園管理處的,把證件拿出來我看看。”這是胡有道始料未及的,趕緊說:“證件在管理處呢,不跟我去,我就報警,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那位小夥子似乎看出了什麼破綻,一把抓住胡有道的衣裳,伸出大巴掌就往胡有道的臉上打去,邊打邊罵:“你是管理處的,我看你膽肥了,愣充大尾巴狼。”小夥子下手真重,打得胡有道眼冒金花,胡有道掙紮了好一陣子才掙脫開,衣裳撕了一個大口子,跑出好老遠氣急敗壞地叫喊道:“你們給我等著,我現在就報警,不給你們點厲害嚐嚐,不知道馬王爺長三隻眼。”小夥子摟著小姑娘樂個燦爛:“這個老不死的,怕是神經有毛病。”

天沒暗時,胡有道沒敢回家,獨自一人躲在公園一個角落裏,直到天大黑了,才一瘸一拐地往家走,冤家路窄,快走到家時,在一家小賣店門口遇見了吉混子,小賣店門前通亮,盡管胡有道低著頭,依然被吉混子看到了光輝形象,吉混子便大忽小叫起來:“忽悠炮,你這是演的哪一出啊,什麼時候當上演員啦?”胡有道沒有心思跟吉混子打咧咧,低著頭拉著車一直往家走。江紅嚇了一大跳,驚叫道:“你這是咋的啦,你這是咋的啦?”胡有道仍沒說實話,想了想說:“今天點真低,又遇見一個搶劫的,搶劫一個老太太,我哪能不管呐?可是那小子功夫太深了,把我好個打,多虧了我機靈,隻是受了點皮外傷。”江紅趕緊用水給他擦洗,不無擔心地說:“往後可別這麼犯傻了,萬一出個一差二錯,我和兒子可怎麼辦呀?”胡有道好長時間沒聽到這麼知冷知熱的話了,眼睛紅了起來,他覺得有些對不住江紅,這個時候也沒跟她說一句真話,可是轉念一想,若是說真話,江紅還不得炸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