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唯一不放在心上的反而是桂月。她就像一條魚,以前怎麼鮮活地遊動,現在還怎麼鮮活地遊動。大家開始佩服桂月,到底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姑娘,就是能沉住氣,要是一般的媳婦,早都尋死覓活地跳河去了。
半個月後,朱彪的寡婦媽也坐不住了,不知從哪得了個音信,她扔下了家裏的雞雞狗狗,背上了一個小包袱要上新疆找兒子去了。臨走前,她還來看了一眼媳婦,安慰桂月說:“娃啊,別急,媽這就出門給你找朱彪去,找到他,看我不打斷他的豬腿。你就在家安心等著吧。”桂月拉著婆婆粗糙枯瘦的手,險些掉下眼淚,臨出門時,她嚶嚶地哭起來,她說:“媽,你別去了,你從來沒出過門,一下子就走這麼遠,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可咋辦呀?”老婆子也被媳婦說難過了,抱著媳婦好好哭了一場,臨了,還是要走。桂月租了個車,把婆婆送到火車站,給買好臥鋪票,買了一大袋吃的,又送進站,看著火車把婆婆徐徐帶走,這才轉過身,一步一搖地回了家。
最後找見朱彪的是警察。
原來他哪都沒去,就在自己家裏。
之所以找見朱彪,是因為有一個人先崩潰了。不是丟了丈夫的桂月,是喜歡上桂月的王強。王強也是本村人,有老婆,有孩子,和爹媽住在一個院子裏。除了種地,也沒啥正經營生,農閑的時候,喜歡到鎮子上打麻將。自從朱彪失蹤後,王強就變了,天天窩在家裏睡覺,把被子往頭上一蒙,好像世界從此和他沒啥關係了。隻要有人提起朱彪,王強的臉色就變了,蒼白得像掛了秋霜的茄子。
中秋節晚上,正好是朱彪失蹤一個月整,王強的爹提著一瓶酒進了王強的屋子。王強的媳婦和娃娃都不在,回娘家看爹媽去了。王強的爹把酒放在桌上,把王強從炕上一把扯起來,說要和王強喝酒。王強從被子裏探出頭,軟塌塌地爬起來,爹已經把炕桌擺好,也沒有下酒菜,爺倆就幹喝。三杯酒下去,王強就憋不住了,兩隻手抱著頭痛哭,眼淚鼻涕地胡亂抹。爹小聲勸他:“強子,有啥事你給爹說,爹早都看出你心裏有事,這樣藏著掖著不行,紙包不住火,遲早要露餡。”被爹這麼一說,王強的心理防線徹底坍塌,他這才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告訴了爹。當天晚上,王老頭一點都沒有遲疑,拉上王強就去了鎮派出所,又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警察。第二天一大早,警察就到了桂月家。
警察和王強來的時候,桂月並沒在家,和表妹逛商場去了。王強指認了藏屍地點,就是院子裏的雞窩棚。朱彪被挖出來時,麵容還好好的,像睡著了一樣。頭頂上有一道血口子,血跡幹了,烏黑烏黑的,讓人又想起那天早上吃剩下的饅頭上麵掉的醋汁。圍著看熱鬧的人很多,大家全都默不作聲,一時間這樣的結果讓人很難做出反應。大家這才明白為啥桂月要送走雞,送走狗,賣了羊。
屍體被運走,有人第一時間給朱彪的媽打電話,沒敢說朱彪已經死了,隻說找到了,讓她趕緊回來。接電話時,老婆子正走在烏魯木齊的大街上,話筒裏傳來“羊肉串,現烤的羊肉串”的叫賣聲。警察讓王強給桂月打電話,王強顫抖著聲音問桂月:“你在哪呢?”電話裏,桂月的聲音還是那麼溫柔,她說:“我和翠翠在商場呢。”警察給王強使眼色,王強努力地平複了一下心情,說:“你等著,我過去找你,有事給你說。”桂月竟然沒有起疑心,她笑著答應了,然後掛了電話。
警察過去時,桂月正從二樓的滾梯上下來,旁邊站著翠翠,兩個麵容姣好的女子,兩個風華正茂的女子。沒有人想到她們中的一個是殺人犯,而且殺的是自己的丈夫。真的沒有人想到。王強也跟在警察後麵,桂月看見了警察,看見了王強,她竟然沒有驚慌,還笑了笑,把手裏的購物袋遞給翠翠,徑直向警察走了過去。
事後,有人傳出消息,說王強和桂月早就好上了,隻是大家都蒙在鼓裏。那天晚上十二點了,桂月給王強發信息,讓王強馬上來家裏一趟。王強以為又是朱彪不在家,騎上摩托車就來了,進屋一看就傻眼了,朱彪躺在地上,頭上全是血。兩人在雞窩棚裏挖了坑,把朱彪偷偷埋了,從第二天開始,又風平浪靜地過日子。
朱彪的媽從新疆回來,帶著兩個娃娃去監獄看桂月,桂月給婆婆跪下,抱著她的腿哭:“媽,我對不起你,娃娃就托付給你了。”
沒有人知道桂月為什麼要殺朱彪,也壓根想不到桂月會殺朱彪,他們曾經是多麼令人羨慕的一對。至於王強,簡直是橫插了一杠子,不該有的插曲。聽栓虎說,桂月被警察帶走時,隻對王強說了一句話,她說:“我算看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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