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曲徑花無語(2)(3 / 3)

餘晚秋伸手接過報紙,攤在手上看――其實她不知道齊玉成要她看什麼。看到報紙第三版上,有一篇題為《尚善若水博愛無聲》的文章,被人用筆在一部分字句下麵劃了線條,她猜想這篇文章大概就是齊玉成要她看的。當她看了一段文字,再看一看文章作者,知道那一篇文章是華敏珺采訪她後寫的報道。她沒有心思仔細看,也沒有時間仔細想,隻是看了看那些被人用筆劃了線條的字句,然後將報紙遞還給齊玉成。

齊玉成接過報紙,隨手把報紙放在辦公台上,還是先前的那般模樣兒,問道:

“現在你明白了吧?”

“我還是不明白。”

“你怎麼還不明白?”

“我真是不明白。”

“難道你自己說的話、自己做的事,你都不知道、不明白嗎?”

“齊主任,我真的是既不知道也不明白,請你直接告訴我好不好?”

“那好。”說著,齊玉成低頭看著報紙念道:“請聽,‘很少有人知道麻風,更加很少有人理解和關注麻風病患者。’、‘對麻風病和患者的恐懼、歧視、虐待、拋棄是錯誤的,很不科學,很不仁道,很不公平’、‘領導們重不重視麻風病醫療工作,那我就不知道了’等等,都是出自於你的金口吧?”

“對,我說的。”

“你怎麼如此說呢?你的腦袋怎麼不能轉轉彎呢?你怎麼不說,經過我們廣泛、深入和艱苦的科譜知識宣傳,廣大人民群眾已經改變了過去對麻風病的恐懼、歧視和偏見,民眾都懂得了麻風病可防、可治和不可怕的科學道理,很多人積極主動關愛麻風病患者呢?你怎麼不說,縣委、政府和衛生局的領導們,非常重視和支持麻風病醫療工作呢?你說話之前,有沒有經過大腦?”

“齊主任,我……”

“你不用再說了。米局長已經被縣領導批評,你回去好好想想,認清自己的錯誤,寫出一份深刻的檢討,一個星期之內交給我。就這樣,你回去吧?”

“齊主任,現在我腦子很糊塗,容我下去清醒以後,好好想一想再說吧!”餘晚秋說。忽然她想到剛才接到的電話,又道:“齊主任,剛才的長途電話是省報記者華敏珺打過來的,她說明天還要來跟我見麵。”

“還是來采訪你嗎?”齊玉成問。

“不知道,她沒有說,我也沒有問。”

“真是沒完沒了了。”齊玉成說,滿臉的不高興。問餘晚秋:“你打算怎麼辦?”

“我應該怎麼辦?”

“這樣吧!”齊玉成沉思了一會兒,然後說道:“你把她帶到我辦公室,由我來接待她。如果還像上次那樣單獨采訪你的話,那你可要千萬小心和謹慎,應該說的才說,不應該說的不要說,不要再給我招惹麻煩。當然,你還可以利用這次采訪機會,彌補上次采訪中的過失,多從積極和正麵的方麵說話。記住,千萬小心和謹慎啊!”

“齊主任,那我到時候,哪些應該說,哪些不應該說?”

“應該不應該說,你自己把握吧!”

餘晚秋離開齊玉成辦公室後,沒有回檢查室裏去染片,她的心情很糟糕,已經沒有了良好的工作狀態。她略一思忖,到五樓中心的資料閱覽室,向管理員借了一份登載有華敏珺采訪報道的報紙,然後回到底樓角落處她的那間辦公室裏,坐在辦公桌旁邊的椅子上,攤開報紙閱讀起來。連續將那篇文章閱讀了兩遍,她將報紙放在辦公桌上,右手托著麵頰,心想:華敏珺寫的采訪報道,主要敘述她的個人身世和工作經曆,沒有提及父親的身世和經曆,沒有涉及其他的人和事,與她的實際情形基本相符,雖然有一些誇讚她工作和人格方麵的言辭,但是沒有虛假和捏造,並沒有發現什麼錯誤的地方,剛才齊玉成指出的那些話語,她也是實話實說並沒有扭曲和虛偽呀!齊玉成說她錯誤,看他那神情,聽他那語氣,她的錯誤還很嚴重。可是直到現在,她仍然不知道何處錯誤,文章裏麵沒有看到,腦子裏麵也沒有想到。錯在哪裏?到底錯在哪裏?究竟錯在哪裏?

尋找不到錯誤所在,餘晚秋沒有再費心思和精神,她要思考如何應付明天華敏珺的再次見麵。她想:為什麼還要見麵?還是采訪嗎?上次采訪結束時,華敏珺的神態很是怪異,現在她還是莫明其妙滿頭霧水!記得華敏珺說過“相信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麵的”,難道那時就預計好了再次采訪,明天是上次采訪的繼續?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就不奉陪了,雖然不是全部但是她所願意說的,在上次采訪時幾乎全部告訴了華敏珺。再說,誰願意經常揭示自己的隱私和傷痛呢!

當然有很多事情,餘晚秋不知道也無從知道,她就是想破頭顱也不能夠想象。

就說那天晚上吧!華敏珺與餘晚秋分手之後走到大門口,她就從提包裏拿出手機給一個人打電話,但是連續撥打了三次,電話接通了卻始終沒有人接聽。她又撥打另外一個人的電話,很快聽到對方接聽的聲音,不待對方開口,她就急切地大聲問:

“喂,大舅媽呢?”

“喲,大記者呀!月球上失火了,還是火星發生水災了,值得你這樣驚慌?”

“大舅,沒功夫跟你耍嘴皮子。你快告訴我,大舅媽在不在?”

“不在,她開會去啦。”

“最近幾天她出差嗎?”

“沒有接到她的指示。”

“再見。”說罷,華敏珺立即掛斷電話。略一思忖之後,她馬上又撥打另外一個人的電話,電話接通之後,聽她說道:“趙主任,你好!對,對……趙主任,請聽我說。剛剛發生了一點事情,我要盡快趕回去……什麼事情啊,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不,不是保密,以後有機會詳細告訴你,理解萬歲……哈哈。趙主任,如果方便的話,我想現在跟你交換意見……好……好,非常感謝!還是去你的辦公室……不用麻煩了,我叫輛出租車就去了。不客氣,好的,一會兒再見!”

華敏珺之所以如此風風火火,甚至改變原定的工作安排和行程,因為在餘晚秋那裏聽到了一個人的下落,而那個人是她大舅媽尋訪了三十多年的人,也是她“四處亂竄”尋訪多年的人,卻一直杳無音訊。難怪她在餘晚秋那裏,聽到那個人的消息時,竟然會是那般激動和驚喜的模樣兒。

傍晚,餘晚秋煮一碗麵條填飽肚子,鍋碗也沒有收拾,關上房門就躺在了床上。從昨天被齊玉成訓斥以後,到現在她的心情也沒有好起來,可以說是糟糕透頂。日思夜想她不得要領,始終不知道自己的錯誤出在哪裏,更加沒有辦法落筆將“深刻的檢討”寫出來。而她忐忑不安等待了一整天,華敏珺沒有如約而至,齊玉成幾次叫人來打探……當然,如果華敏珺不來――今後最好也不要再來,那是她求之不得的,她會少許多的煩惱!她不由暗自祈禱:事情就到此結束吧!

啪、啪、啪――

聽到敲門聲,餘晚秋沒有出聲,從床上起身過去打開房門,看見站在房門口的人,頓時木呆啦――敲門的人竟然就是華敏珺。

站在房門口的華敏珺,還是上次差不多的休閑打扮,微笑著招呼道:

“餘醫生,你好!”

“你、你好!”餘晚秋頭腦嗡嗡直響。

“怎麼,讓我給你做門神嗎?”華敏珺笑眯眯地看著餘晚秋,打趣說道。

“哦!”餘晚秋回過神來,說道:“你、你來了,請進屋裏坐吧!”

餘晚秋嘴裏在說,心裏卻在暗自歎息和懊喪:唉,真是不走運,自己的祈禱落空。

華敏珺跟隨進屋,站在木條桌邊說道:

“餘醫生,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我們坐了下午的一班飛機,又到州府裏麵去找朋友借車,剛剛安排好賓館我就趕到你這裏來了,請多多包涵呀!”

華敏珺說的話,讓餘晚秋感覺一頭霧水,不過她也沒有細想,說道:

“華記者,還是坐下來慢慢再說吧!”

“餘醫生,不坐了。”華敏珺微笑著說。“這次我是要請你去見一個人,這個人身份比較特殊,不便於公開露麵,隻好叫你去見她了,請跟我走吧!”

“誰要見我?”餘晚秋問。她心裏懸掛著許多問號,因此站著沒有動身。

“見了麵你就知道了。走吧,別讓她等急了,要不然她是會罵人的。”

說完,華敏珺伸手拉住餘晚秋的左手便要往外麵走。餘晚秋急忙說:

“請放手,我跟隨你去就是。”

餘晚秋關好房門,跟隨華敏珺走到大街上。隻見華敏珺向停放在街邊的一輛豪華豐田越野汽車用搖控器開鎖,走過去伸手拉開副駕駛座位的車門,對身後的餘晚秋說:

“請上車。”

餘晚秋上車坐好以後,華敏珺隨手推上車門,從汽車前麵繞過去,拉開車門坐到駕駛座位上,點燃油門驅車前行。大約五分鍾時間,到了“名苑”賓館裏。

停放好汽車,華敏珺領著餘晚秋乘電梯上到七樓,敲開了七一五號客房的門。

客房裏有兩個人,一個中年女士,一個男青年。隻是匆匆一眼,餘晚秋將兩人掃描在腦海裏:中年女士約五十歲,有一種不尋常的氣質;男青年二十幾歲,文質彬彬,容貌與中年女士有些相像;兩人穿著沒有感覺什麼特別,城市人一般打扮――其實是她不知道,男青年全身穿著世界名牌,中年女士的衣著也在千元以上,因為她不諳衣著妝扮之道;她平素十分節儉也不塗脂抹粉,甭說金銀珠寶、名牌服飾和化妝品,除結婚時穀炳元爹娘買的那套新娘服裝外,她還從來沒有穿著過百元以上的服裝呢!

把餘晚秋按到沙發裏坐下以後,華敏珺站在旁邊,笑眯眯地對中年女士說:

“大舅媽,她就是餘晚秋。”說罷,華敏珺側過頭對餘晚秋道:“餘醫生,她就是要見你的人,我的任務完成啦。”

餘晚秋微笑著,衝中年女士點點頭,心裏卻是疑雲重重――應該說,從華敏珺出現開始,她便雲裏霧裏腦子裏如同一鍋粥,卻又容不得她靜下心來細細思量。

“小餘,你好!”坐在沙發裏的中年女士,一邊招呼,一邊打量著餘晚秋。

“你好!”餘晚秋回應一聲。

“小餘,以這種方式約你見麵,請你別見怪。”中年女士輕聲說。稍停,又道:“請你來是我有些問題,希望你據實告訴我。”

餘晚秋沒有說話。她打量著麵前的中年女士,可以肯定從來沒有看見過這個人,可是這個人的臉龐麵容又感覺很熟悉,似乎是在哪裏見到過,但是她搜索了整個大腦記憶庫也沒有找到此人的痕跡。此人要問她什麼問題?還要做得如此神秘?聽華敏珺說“這個人身份比較特殊”等,什麼特殊人物?為什麼找她?她能給她什麼幫助?她滿腦袋的問號,此刻卻來不及細想,便回答說:

“請說,我一定如實回答。”

“你父親的原名叫什麼?”

中年女士如此問話,餘晚秋很詫異,預感今晚可能會很不尋常,不及細想便決定:他們問什麼就回答什麼。於是,她輕聲回答:

“爸爸原名叫金安平。”

“你父親親口告訴你的嗎?”

“不是。”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爸爸寫在遺書裏麵的。”

“遺書呢?”

“遺書在康複院裏,爸爸所有的東西,都是存放靜心居裏的。”

“你父親在遺書裏寫了些什麼?”

“爸爸的遺書很長,寫了很多內容。”

“說一說你父親家庭方麵的。”

“爸爸在遺書上說,家裏有四個人,父親金良棟,母親餘小嬌,小妹金安惠和他本人。還有一個叔父金良才,去了台灣沒有音訊,他就是因為這個叔父而遭受的牢獄之災。”餘晚秋略為沉思了一下,說道。“對了,爸爸還留下一張黑白的老照片,那是他大學畢業回家時的全家留影……”

“晚秋,不用再說了。”中年女士打斷了餘晚秋的話,改變了說話的口氣,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餘晚秋一直在觀察這個要見她的神秘人,一直在記憶庫裏搜索――忽然她想到,眼前這個神秘人,臉龐很像父親,尤其是顴骨和雙眼,幾乎與父親一般模樣,難怪她會感覺熟悉!就是那個男青年的麵貌,好似父親年輕時……想到此處,她心裏不由得一驚:莫非眼前這個要見她的神秘人,就是父親的小妹?不,不會,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情!不過有一點她能夠肯定,眼前這個要見她的神秘人,不是父親的小妹,也一定是與父親密切相關的人,要不然不會這樣大費周折,也不會詳細打聽父親和父親家庭的陳年舊事。此時,這個要見她的神秘人,改變了語氣和神態,還要她作猜測,她沒有十足的把握,搖頭說:“不知道。”

“晚秋,你是一個不善於偽裝的人,你的眼睛早就把你出賣了。我要是說得不錯,其實你心裏已經猜想到了我是誰,隻是你還不敢肯定,所以才沒有說出來罷了。”

餘晚秋聽著,渾身直冒冷汗,因為她的心思,被眼前這個要見她的神秘人完全洞穿了。同時,她也萬分驚喜,因為眼前這個要見她的神秘人,應該就是父親的小妹!

“我就是金安惠。”中年女士說。

“啊!”餘晚秋尖叫了一聲,驚喜地彈起身來。雖然她已經有了心裏準備,但是聽到眼前這個要見她的神秘人,輕聲說出自己的姓名,對她卻如同震天驚雷一般響亮。

“我就是你父親的小妹金安惠。”

“你、你真是爸爸的小妹金安惠?”

“對,你應該叫我姑姑,晚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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