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修魚壽手足無措的樣子,於韌知道他是急過了頭,忘了救人的法子,便推開他道,“讓末將試試。”
他側過姒月公主的身子,手拍其背,再掐人中。不一會兒,姒月公主手指動了動,跟著嗆出幾口溪水,人也緩過了勁。
修魚壽一把搶過姒月公主,緊緊地抱在懷裏,“誰讓你下水的?想吃魚父皇抓給你!你這麼小個人,下去找死麼?!”
被他這麼一通亂吼,姒月公主徹底從驚嚇中清醒了,蜷在他懷裏嗷嚎大哭。
“還知道哭!”
於韌搖搖頭,勸道,“公主沒事就好,您就……”
後麵的話於韌沒再說下去,他看到修魚壽通紅的雙眼滴下的淚水。第一次見到君王的眼淚,他心裏突然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父皇……”姒月公主頭緊緊埋在修魚壽懷裏,小聲啜泣道,“月兒不想吃魚,月兒想抓魚給烤給父皇吃。母後說,父皇整日操勞國事,太勞心傷神,總不長肉。月兒……月兒心疼父皇……”
修魚壽別過頭,揉了下眼睛,“架火,把黑氅拿過來。”
姒月公主一聽要架火,忙抬起頭委屈道,“月兒沒抓到魚……”
修魚壽揉了下她濕漉漉的腦袋,“趕緊把衣服脫了。”
他說著站起身,接過於韌遞過來的黑氅丟給她,“自個兒把身子擦幹,換身幹衣服。”
姒月公主一邊乖乖地照做,一邊扭頭看著修魚壽一件件脫掉盔甲和衣物。
“父皇,你也擦……”
她忽地止住聲,瞪大雙眼看著自己的父親,半響說不出話來。
於韌抬起頭,正準備點火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修魚壽提著劍,兀自下了水。
不一會兒功夫,長長的劍身上就串滿了魚兒。
“拿著。”
把劍遞給於韌,修魚壽拿起地上的黑氅裹在身上,坐在姒月公主身邊。
姒月公主的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
修魚壽捏下她臉蛋兒,“怎麼又哭了?”
“陛下……”
見於韌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修魚壽莫名道,“你們怎麼了?”
於韌默默地架好火,終於忍不住低聲問道,“末將的父親是否也像您一樣,滿身傷痕?”
修魚壽點點頭,忽地明白過來,是自己身上的傷觸動了這一大一小兩個人的神經。
“難道你們兄弟倆從沒見過於戈將軍?”
於韌摘下頭盔,露出一張稚氣未脫的臉,輕輕歎了口氣。
“父親加入精騎隊後,隻在平定西南三國時回了趟家……”於韌說著別過頭,眼睛看向遠方,“他回來的時候,娘親沒見著他的軍牌,我們都以為他退役了。沒想到,等我們把飯菜端上來,人就不見了。後來才知道,父親是回來告別的。”
姒月公主揉揉眼睛,好奇道,“他去哪兒了?”
“月兒!”修魚壽一聲低喝,姒月公主乖乖地閉了嘴。
修魚壽轉而笑笑,“你留下來,就是想聽聽你父親的事兒,對不?”
於韌頭壓得很低,修魚壽看不到他的表情。
過了很久,他才重新抬起頭,看著火堆自顧自道,“很久以後,我們才收到父親陣亡的消息,還是從鄉親們嘴裏聽來的。他們有人在白麋山下看到父親穿著侯犀的軍服,和另一個侯犀兵一起被侯犀大將刺死。那時,我們都把父親當英雄,因為他是為了北堯去侯犀做細作犧牲的。可後來朝廷來報喪的人不讓我們發喪,也沒提撫恤的事。而且父親死了那麼久,都沒有軍士替他收屍,北堯那些兵將也不讓人靠近。漸漸的,很多人開始戳我們脊梁骨,說我父親不是去做間諜,而是做了叛徒又不被信任,才會被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