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水鄉(1 / 1)

河上還彌著薄薄的晨霧的時候,北歸走在家門口那座石拱橋上。奶奶的那幢小樓漸漸地出現在北歸的眼前,頃刻間,北歸全身緊繃著的肌肉都鬆弛了下來,笑容浮到了北歸的嘴角上。還在,還在,還是老樣子。那扇臨河的窗戶,在多少年前,總有那麼一個小女孩癡癡地守望,她的目光越過小橋,越過小河,越過小鎮,直落到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

北歸伸出手撫mo那古老的門板,左側一顆通紅的火球正慢慢地升起來,給北歸和小樓乃至一切都蒙上金紅色的光暈。

“哢嚓”一記清脆的快門響動驚擾了北歸的沉思,她側臉一看,隻見一個扛著隻大攝影包的青年正舉著相機對著自己。北歸瞪著他,十分不滿,那青年這才放下相機,在北歸的目光下顯得手足無措。

北歸看了他片刻,不發一語地要推門進屋,那青年卻在此時叫住了北歸:“小姐!”

北歸回過頭,那個二十才出頭學生氣十足的青年紅著臉走了過來:“小,小姐,能不能……能不能給你拍幾張照片?”

“不行。”北歸一口回絕。

青年的臉更紅了:“小姐,你你,和這裏的格調氛圍十分融合,就拍兩張,一張。”

“我想剛才你已經拍到你想拍的了。”

青年再次攔住北歸的去向:“那,那,那你能不能留下地址,剛剛那張照片洗出來以後好給你寄去。”

北歸本想說不必,看著青年發窘的臉,便向他一伸手:“紙和筆。”

青年本擔心她不答應,這下真喜出望外,七手八腳地翻找起紙筆來。北歸接過他遞來的紙筆,卻一時又不知道該寫什麼,再過兩天,自己連家都沒有了更何況地址。她想了想決定將老夫人家的地址留給了他,希望不會給他們添什麼麻煩。

青年接過紙條,看了一遍,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忽然他問:“你是來旅遊觀光的?”

“不,我曾經住在這裏,這是我的老家。”

“噢?”青年有些意外,“是嘛,你一定很久沒有回來了吧。”

北歸點點頭。

“那你真該好好看看了,這麼美的景色恐怕以後都看不到了。”青年頗為感謂地說

北歸一驚:“你說什麼?”

“你不知道?這一帶的地皮已經被賣了要造渡假別墅。”

刹那間,北歸懂了,她完全明白了。關時府很懂得利用人的弱點,北歸一無所有沒有關係,惟獨不能沒有回憶。她所有的純真,所有的溫情,所有的愛都和奶奶一起封存在這個小樓裏。在那個燈紅酒綠的都市裏,無論北歸傷得多重,死過幾回,隻要有這裏的一切,那麼她就能再複活幾次。

忽然,遠處一個清脆的女聲傳了過來:“東東,快點,我們要走了。”

北歸和青年同時抬頭望去,一個少女站在遠處正向青年招手。少女唇紅齒白正是不用打扮也十分好看的年紀,北歸淡淡地笑:“快去,叫女孩子等不好。”

青年回應了一聲,衝著北歸笑著說:“再見了,保重。”

青年奔向少女,北歸看著他們的背影漸漸消失。這時,太陽已將薄霧全部衝開了,鎮上勤勞的人們也開始了一天的勞作。相熟的鄰居認出了北歸都熱絡地打著招呼。在他們口中,北歸再次證實了青年的話,一個頗為雄厚的房產公司買下了這一片將近五十萬平方米的地皮,也就是前兩天的事情。北歸相信該房產公司的老板一定姓關,不過消息還說,最後還沒有完全定板。北歸也知道這個決定應當由誰來做,隻消她的一個首肯那麼這還將是一個水城小鎮。

北歸獨自去了奶奶的墓地。奶奶同爺爺葬在一起,旁邊還有一座合葬墳,那是北歸的父母。北歸將手放在那塊石碑上,上麵有兩個名字:史淑懷,是媽媽;北勳,是爸爸。他們的出生年月各不相同,但卒年卻是一樣的。奶奶告訴北歸那是一個意外,在那幹燥寒冷的北方,那是很經常的事情,北歸此難過了很多年。長大一點後,北歸又從別人的口中聽到了另一個故事,是媽媽不願意爸爸離開她才放了那把火。那時,北歸情願要一對死與意外的父母,而不要兩個離異棄兒的夫妻。

哎…… ……

北歸忽然聽到一聲長長的歎息,那是奶奶。奶奶臨死的時候抓住北歸的手不肯放,鄰居們都說那是奶奶放不下心來留她一個人在這世上,最後就在這一聲長長的歎息中,最終拋下北歸走了。北歸的眼淚滴滴答答地落到泥土中。

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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