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好的太陽啊。”一天午後，老夫人說，“現在最想能腳踏實地地走走，真不懂，人又不是鳥，卻越住越高。”
“這樣離天堂近了。”北歸說，“每個人都想進天堂，可並非每個人都能進得去的。”
“天堂太擠了，這世上也並非隻有這一個好去處。”老夫人若有所指地說，突然她眨眨眼睛壓低了聲音說：“帶我出去走走吧。”
她全用孩子式的乞求，北歸笑了，“那個小阿姨呢？肯放你出來嗎？”
“她在睡午覺，快點，我來幫你開門。”老夫人邊說邊笑，象個偷偷夜逃的女大學生。
北歸來到老夫人門前，輕輕一扣，門應聲開了。北歸將老夫人推出來，再由老夫人偷偷地將門合上。兩人偷笑著離開了大樓。
電梯門一開，塵囂撲麵而來。這才想起今天是周末，大樓的大多住戶都舉家出遊，有些也不舍近求遠了，便在小區內一方漂亮的小花園中休憩，遊戲，陶然自樂。北歸將老夫人推在草坪上，遠遠的有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玩著她的小皮球，年輕的父母愜意地坐在一邊享受著閑暇，陽光，美食和戀愛的感覺。
“雪妮，她也愛玩皮球，動得一刻不停，滿頭大汗也不肯停下來，十足一個男小囡。”老夫人笑得無比溫柔。
北歸的目光則輕輕地在年輕夫婦身上掃了一遍便移開眼睛。
“但是，她父母都太忙了，又是獨生，平時總是一個人，她老是叫沒勁，不知道現在誰在陪她玩。唉～～”老夫人歎口氣，遠處玩皮球的小女孩不小心摔到了，老夫人神情一緊：“呀，孩子摔倒了，當父母的也不去扶一把。”
小女孩沒哭，一個翻身便又站了起來，這是一邊的小夫妻鼓起掌來。北歸的眼睛左飄右飄就是不去看那幅天倫圖。人當知進退，得不到的永遠不要去想。北歸的喉頭發緊，她下意識伸手去掏煙，才想起煙被留在了房間裏。空氣中忽地飄出一股花香，清清淡淡，卻即刻消除了北歸的不適，北歸抬頭尋找香源，卻發覺那香味來自老夫人的身上，這北給以前倒從來沒注意過。
“你相信這世界上真的有天堂嗎？”老夫人突然問。
“我相信，”北歸說，“我以前一直在尋找天堂，後來我找到了。”
“喔，真的？”
“假的，”北歸自嘲地一笑，“直到近幾年，我才發覺我找到的根本不是天堂。”
“那現在呢？”
“現在，現在我已經不想去找了，我的拖累太多，就算找到了，也進不去。”
“走錯路總是難免的，”老夫人十分認真地說，“這世界變得多快啊，現在出門都不敢認了，連地圖有時都算不得數。”
北歸有些啼笑皆非，這個老太太有時說出話來驢唇不對馬嘴。老夫人拉住北歸的手：“走錯路不怕，最最主要是懂得回頭。”
北歸愣愣地看著老夫人，一時不知她究竟是明白還是糊塗。
“回頭？回到什麼地方，沒有退路了。”北歸囁喏著說。
“怎麼沒有路，這世界路多的是。”
“可是沒有我走的路。”
“那就自己開條路呀？”
北歸輕笑：“沒有那個力氣了？”
“哎，”老夫人皺起眉毛，“小姑娘怎麼學我老太婆說話，年輕輕的正式渾身力氣的時候。”
北歸隻是笑，想回頭談何容易，她又何嚐不想重走一條路。有一次，她甚至真的去找工作，她打扮漂亮來到公司，一走進公司，北歸就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當她走進經理辦公室後，未等她拿出文憑，那個經理便笑了，問她是否走錯了地方。北歸再三說她是來應聘的，而那個經理笑得更歡了，說：小姐手上這個皮包便抵得上這工作一個月的工資。那個經理還是將名片留給了北歸，說如果她有任何經濟上的問題可以來找他，他願意以個人身份幫她解決。北歸明白了，先前的不對勁，原來是她與這裏格格不入，她的身上已經有了印記，在喬裝走到哪裏都被一眼識穿。北歸離開的時候，將名片摔在了那個經理的笑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