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玔不屑:“這些道理我們都懂,不用你說。”
秋夫人擋住了她:“你別打岔,聽雲姑娘說。”又轉向碧雲問道:“姑娘這些年雖然身在後府服侍公主和駙馬,但畢竟也是從這裏出去的,對這裏的人和事一定有自己的看法。”
碧雲淡淡一笑:“隻是些不成熟的看法而已。這些年夫人帶著少爺安居西院明哲保身,可難保他人不會覺得如鯁在喉。有時候,越安分,惹上麻煩倒越有可能。”
南玔失去了耐心,明白問道:“你說禍起蕭牆。那是哪一座院裏的哪一堵牆?梧桐院,絳安院,滴翠院?”
碧雲到不急於點名道姓:“京兆府雖然有當堂裁決的權力,但據駙馬說,裘大人也是謹慎之人,人命案子通常都要報刑部複核。何況這件案子的受害人是吐蕃籍女子,又是朝貢給天子的人,嚴重性不言而喻,必然會上報刑部。”
秋夫人脫口而出:“鷙玄?隻有他在刑部供職不是嗎。”
“缺少證據就置鷺白少爺於死地,別說他,就連尚書大人都沒有這個本事。但是,添油加醋,煽風點火,讓少爺在瀆職這一項上的罪名更加深重,卻在他能力範圍之內。他也不必置少爺於死地,能讓少爺失去皇上和國公的歡心,能讓他自己重拾在府上的風頭,對他來說就足夠了。”碧雲的一番話,讓秋夫人和南玔都感到了入冬以來從未有過的寒冷。
“說來說去,這隻是你的推測。”南玔細想了想,覺得並不能信服。
“雖然明知三小姐不信任我就怎樣都不會信任我,我還是想說我不是那種空穴來風製造事端之人。”碧雲頓了頓,把那一日在丹陽院所聞盡數相告,“對夫人小姐說這件事,也並不是要製造矛盾,隻是想要你們時刻警覺這大宅裏的風吹草動。要知道,這世界上,有一種災難,叫做無妄之災。”
秋夫人顫巍巍地捧著茶盅飲了一口,用絹帕擦了擦唇邊殘餘的水汽,說道:“以雲姑娘的為人,你今日所說,我隻字不疑。隻是想不通,既然夫人如此賞識你,你為何不效忠於她,反而來向我示好。”
碧雲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理了理裙裾和衣襟:“我不會效忠誰,也不會向誰示好,我的主子是長公主和駙馬。作為後府的仆婢,我隻要服侍好他們的衣食起居就算盡職。至於別的人,別的事,尤其是參與到爭鬥中的人和事,都一概與我無關。今日花這麼久的時間與夫人商談,是因為我一直記得七年前,也是一個冬天,我被雁夫人罰跪在雪地裏。姑媽返鄉探親,駙馬當時隻也是少爺,沒有說話的權利,在他都束手無策的時候,是夫人您送了一碗熱湯給我,代我向雁夫人求情。這也許隻是您的舉手之勞,但對一個孩子來說,是一份天大的恩情。故而,方才的這份情報,就算是我回報夫人的恩情吧。”
秋夫人和南玔相顧不言,碧雲推開門,一霎時,銀光照亮內堂,將之前的秘密驅散無蹤。
“長公主有孕在身,離不得人,我已經耽誤了好一會兒工夫,就先告辭了。”碧雲說罷,點頭離去。秋夫人叫南玔:“你送送雲姑娘。”
將到院門,南玔道:“恕不遠送。另外,之前對你多有無禮,請多見諒。”
碧雲的話語意味深長:“小姐折殺我了。三小姐不比別的小姐,我看得出你心中有偉願。隻是希望,在朝著偉願的這條路上,小姐要慎用自己每一次的心思。”
碧雲回到房中,見月頤竟未離開,坐在那裏,臉色煞白的樣子,忙問她怎了。月頤握住她的手問道:“他們說得是真的嗎。鷺白少爺有難了?”
碧雲歎了口氣:“現在隻是傳他去調查。事情的麵目究竟是怎樣的,相信天子腳下,龍威肅穆,相關的衙門會給出真相的。”碧雲四處轉了一圈,也早已是昏昏沉沉,忽而眼波一轉,才意識到,眼前的女子不是南玔,也不是南璘南瑾,而是月頤,是老爺最小的妾室,一個可以說和鷺白完全無關的人。
她又隨之想到那一天在月頤房裏看到的灑金櫻紙,恐或是鷺白所贈,頓時覺得事情的麵目又複雜了幾分。正在這時,她們聽見畹蘭甕聲甕氣地調派流風和回雪:“沒看到鷺白少爺來了嗎,還不去拿手爐添炭火。”